第二十章 上课

    晨霭中的京城有种别样的安静，四人很快就都醒来，洗刷准备出发，

    巷子里从南到北是条单行线，并没完全改成步行街，车辆还是可以通行的。但街道太窄，物件又多，几人都是慢慢往大路走去，

    灰砖青瓦，朱檐碧柱，一座座老式的四合院，不时可见的半角门……这巷子比晨色更加静谧，跟巷外的大城相比，一个似白日间的活泼少年，一个似慵起梳妆的少女。

    胡同里住的都是京城老人儿，此时也起床作息。话带着特有的京腔，锅碗相碰，开门关门，骑着车子送孩子上学，还有老人家逗鸟的声音，让这静谧中起了一喧闹。还好在巷口就有早餐，油条豆浆，一也不贵，还是北方的早餐吃着让大卫舒服。

    吃完早饭，再往北走，就到了东棉花胡同，还没到胡同口，就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声音，不知从哪座宅院哪方灰墙后面传来。开始听不太清，纷纷杂杂似好多人在话，后来索性停下脚步，站在哪细听

    “噫噫噫……啊啊啊……”

    “当我们摆脱了此垂死之皮囊，在死之长眠中会有何来临？”

    “风停了，雨住了，雪白的云层里，射出了色彩缤纷的阳光。霞光万道的云空，搭起了虹桥。”

    “……”

    有的像京剧生旦一样的吊嗓子，有的只是孩童玩耍的绕口令，有的是愤怒深刻的王子，有的又是老京城茶馆里的茶客。

    这些声音和着晨霭在这巷子里飘散，大卫可没觉得美妙动听，他不晓得台词的出处，只当是一群咿咿呀呀的神经病。

    四人听了一会，觉得无趣，进了校门。

    缓缓往里走，路过那块得可怜的cao场。往南面，是一溜仿旧式的平房，那是声乐室，房前有着一溜的檐廊。

    檐廊下面，外面的空地上，甚至cao场上，都有学生在练台词，或清脆洪亮，或柔美灵动，每个人脸上都是满满的朝气蓬勃，这是独属于象牙塔里的一道风景。

    学生们是在做晨功。

    每天早六到吃早饭之前，表演系的学生都要出来活动身体，拉嗓子，练发音，练台词。低年级一般是绕口令和简单的台词，到了大三，就逐渐变成诗歌散文，长篇独白什么的，这些都要在出晨功的时候练习。

    中戏对专业课的要求和管理极为严苛，学生出晨功都是要记考勤的，不管天冷天热，刮风下雨，这都是雷打不动的规矩，几次不出就算旷课，然后就要处分。

    大卫坐在那间教室里，看着不算窗明几净的屋子，他此时还不清楚自己在这里会获得什么样的成长。只是感觉太久不上学了，居然有紧张。虽然表面上是刚退学半年，其实已经是十年了。

    今天有四节课，上下午各两节。艺术院校的课较其他大学不同，很少有大课，一般都是课，而且像表演课、台词课这些都要封闭教学的，不许外人旁听。教室也有特，都是椅子在四周围一圈，中间露出空场来，那是留给学生表演的。

    即便是理论课，老师也会不时叫学生上去表演，极其注重实践，教材自然也少，都是老师在讲，学生在做笔记。

    大卫虽然正在很认真的记笔记。但还是感觉有别扭。旁边的海子跟二龙三龙就比较困难了，他们大都是初中毕业，好几年不动笔了，也太久没这样坐着听讲了，一看大家差不多，都很难受。

    上午两节就是那个表演元素概论，老师在黑板上刷刷写下几行字，什么五力六感的，什么观察力、想象力、分寸感、幽默感……然后就围绕这几个词，足足了一上午。

    大卫开始觉得好复杂，听老师一讲解，果然好复杂。

    云山雾罩的听完，等到下午实践的时候，才有明白了。

    大家围成一圈，老师坐在中间，手里捏着一摞卡片，叫同学们一个一个来抽，然后照着上面的要求表演。这种形式其实是很直接的一种接触，大家都还不熟，最先上去表演的都有些放不开。

    一个抽到“走进已开演的电影院，一片漆黑，找不到座位”的女生，先是站在中间迷茫了一会，然后居然手搭凉棚，放眼望去……

    接着还有抽到“复习功课，听见老鼠咬东西”的，或者“饿急了回来，吃了变味的饭”，和“屋内有怪味……”的等等。

    他们的表演多多少少都有些夸张，动作幅度很大，表情也很强烈，但也很形象，至少能让别人猜出他是在干什么。

    这些其实就是最基本的表演元素，视、听、味、嗅、触，这五感构建了所有表演的基础框架。

    轮到了大卫，他抽到的却是一张综合感类的卡片：看书时，发现爱人背叛自己的证据。

    他暗自心中一顿，昨天刚处理清楚，今天就到了。想了想当时自己的表现，很明显不是适合表演的。

    稍稍想了下，他就搬着凳子走到中间，然后坐下，身子靠后，翘着腿，做看书状。

    翻了一页，又翻了一页，频率很固定，直到有一页，他停留的时间长了一，然后往前翻几页，又往后翻几页，大卫做出把书往桌上扔的动作，然后就愣愣的坐在那，没有表情，没有动作。

    然后站起身，朝大家微微躬身，就拎着凳子回到原位。

    他的表演平淡无奇，甚至沉闷，完全没有之前的热闹气氛。同学们很客套的拍了两下手，只有海子三人努力的拍着巴掌。

    老师也很喜欢大卫的设定，这样表现力太差，对他这样的情况如果不能一下抓住眼球，是很难有好的表现，导演可没有时间等你的爆发，观众也没有时间，剧情更没有时间。

    这时大卫明白了，他来学的是特约和配角的培训，这些都是基础的套路培训，只是根据各人的不同找出自己最擅长的一，大部分导演是没有时间看你的细致，内敛的表演方式的。

    回到座位，听到老师的批评。大卫明白老师的很有道理，也的确是尽职尽责为他们好。但是心里还是有丝丝的不甘心。

    想想里面那些正式的学生正在学着如何当主角，如何表现人物的心里命运，而自己却参加着短期的流水线培训。

    看到大卫的表情，海子以为他是因为没表演好伤心，拍拍他道‘没事，你就是太老实了，下次多外放一就好了。’

    大卫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笑笑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