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瞳孔
见了姜锋其实没什么多余的话可说,无非就是关怀外加鼓励,坐了一会我们就出来了。我恢复得很快,自己走路已经完全没问题。姜荷说要及时开始进食,不然一旦营养液过了效果可能会虚脱。 姜荷说基因治疗对器脏功能影响不大,为了不伤胃还是从流食开始进食比较好。我们先去喝了瘦rou粥,从店里出来看着太阳我问姜荷现在是上午还是下午,我时间感已经紊乱了。姜荷从包里拿出我的手机还给我,我看了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我们直接回家休息,路上我查看了手机,二叔、施廷还有中介小武给我打过电话,姜荷都帮我回信息说出国在外。施廷在微信里骂了几句脏话,怪我没约他同行,让我回来尽快联系他,然后一起上鼓浪屿别墅里玩几天。另外还有个银行的打电话,因为是陌生电话姜荷没有理睬,后来对方发来信息,说是有需要延期的业务要求我到银行办理。在外地也办不了事情,这个还是等回到厦门再处理不迟。 我又给我妈打了一个电话,一副刚下飞机的口气,并且告诉她欧洲已死,没啥好玩的,有钱有时间还是国内多转转吧,我妈深以为然。 我问姜荷接下去怎么安排,不会是直接飞到新疆去展开调查吧,姜荷说等我体力恢复再计划新疆之行。我问她有没有兴趣和我回厦门休息几天,我觉得待在她家里不那么自在。她稍一沉吟就答应了,她说到时候从厦门出发去新疆也更不容易引起注意,于是说好第二天就一起回厦门。 我在柔软洁白的大床上迷糊了一小会,醒来坐在床头看着午后从窗户倾泻下来的金色阳光发呆。 我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了,我一直就是叫他夜游神,既然已经无法改变什么,那么名字也不用再改了。我满脑子都是他最后那天惊慌无助的样子,怎么都挥之不去。他苍白脸上绝望的眼神无时不刻地看着我,耳边不停响起他的呐喊:“我求求你和他们说说,我求求你!” 无论他到底是谁,这么多年来躲在我身体里的一隅卑微地存在着,现在稍一露头就被狙杀了,我觉得非常可怜。他没有独立的rou体,但并不妨碍我把他看做一个独立的生命。就在我伤逝的眼泪将流未流之际,姜荷轻轻推开未锁的房门往里面看,然后直接推门而入走到我床边坐下:“我以为你在睡觉,结果你在这暗自流泪,你这些年一直就爱哭吗?” 我摇摇头:“这半个月我流的泪比之前二十年都多。你会不会觉得我们为了治病,其实是杀了人?” 姜荷反问我:“你觉得我们杀了谁?” 我看着姜荷很认真地说:“我不知道他是谁,起码算是一个人。我认为我们最后治疗消除的不是所谓次生人格。也许你说的对,当初我们可能真的嵌合了孪生胎儿,他的rou体被我吸收了,但是他的灵魂或者自我一直留在我体内,这次我们把他给杀了。” 姜荷并不赞同:“你的想法不合理还挺吓人的,不能这么想问题。一个只存在于你大脑里的人不能算是一个独立完整的人。次生人格或者孪生灵魂也许只是名称不同,在我们的知识体系里目前就是一种病态,我不认为应该有道德负担。” 我说:“你没有看到听到他的哀求当然没有压力,无知和野蛮不是我们为自己开脱的好借口。” 姜荷凑近我,看着我的眼睛:“如果是在中世纪,你这种病也许被当做魔鬼附身火刑伺候了,那才是真正的野蛮。你非要说我们杀了人,麻烦你给我一个名字,我查查有没有这个人,你也可以试着走法律途径为他主持正义。” 我知道继续说下去就显得荒谬了,作为精神疾病的患者,混淆想象与现实是常态,我以这种身份基本无法说服任何人。 看我沉默不语,姜荷伸手摸了摸我的脸,说:“既然心生不平,那就把事情查清楚,悲伤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我抬起头看着姜荷:“如果这次治疗抹去的是真正的楼兰雨,那算不算杀人,你会为我不平吗?” 姜荷沉默了一会,也看着我:“这个问题我想过无数次,虽然法律上没有杀死rou体就不算杀人,但如果最终留下的人不是你,楼兰雨彻底消失了,对我来说还是等于失手杀了你,届时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所以治疗的最后阶段我的压力非常大。” 我也不好步步紧逼,如果继续问她为什么杀我算杀,杀其他的就不算,这不仅是抬杠还有些不知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