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四十四 突变
高椿国纪年：天凤二十三年，春三月初十申时初。 高椿国都城凤凰城，皇宫内院御书房。 在得到朝廷以飞鸽传书传来的“火速回京”的旨意后，左丞相林童不敢怠慢，暂时放下探查枫林郡疫情真相这难以解决的问题，日夜兼程赶回了京城凤凰城。没来得及回相府，便直奔皇宫内院的御书房而来。 看了一眼风尘仆仆的左丞相林童，皇上桑成没有让他行君臣大礼。 “内侍，看座。” “谢吾主万岁。” 林童偏着身子，小心翼翼坐在内侍搬来的锦墩上。 “说说吧，那个瘟神现世的谣言是怎么回事。” 在返回京城的路上，林童已经知道“瘟神现世”的流言早已是举国皆知了，自然也不可能瞒过皇上。听皇上开口便问及此事，林童倒也不意外。只是他心里很清楚，皇上飞鸽传旨让自己火速回京，肯定不是因为这句谣言。 “启禀万岁，当时臣正在章瑙河岸边巡视，遥望隔岸的枫林郡，想着该如何派人进入枫林郡，好完成圣上交付的，弄清楚疫情真相的任务时，突然发现枫林郡上空出现了一个绿色的头像轮廓，轮廓后面还有两片翠绿欲滴的叶子随风招摇。先是虚幻，继而凝实。不知护送的人员中，究竟是谁突然喊了一声。” “那是说谣言所说是真了？” “确有一个绿色头像凭空出现，说是瘟神却没有根据。” “那是个什么样的头像？” “回万岁，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模样。” “看清了？” “看清了，从出现到消失，从虚幻到凝实，差不多经过了一刻钟时间。在场的众人都能看清。” “你认为呢？” 林童知道皇上问的是什么意思，早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好了说词。 “万岁，臣以为绝非什么瘟神。” “何以见得？” “自古以来，关于瘟神啊，旱魃啊，诸如此类的传说甚多。当然，关于他们长相的传说也不少，可毕竟没有人真正见过。所以臣以为，多半是虚妄的无稽之谈。” “嗯，事实也许果真如此，世间并不存在什么瘟神之类的东西。只是，如何让那些人相信呢？” 那些人，林童知道皇上指的是平民百姓。 “万岁，自古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在这件事上，防不如疏，疏不如顺其自然。” 皇上透过御书房明亮宽敞的窗口，看着外面沉思了一会，点点头说： “丞相所言有理，这件事就暂且搁置一旁吧。只是要密切注意，不要让有心人利用了。” “是，臣自会处置。” “这次让林爱卿火速回京，是另有要事需要林爱卿去办。” 左丞相林童是三月初十下午申时初出现在皇宫内院的御书房内，等他离开皇宫回到相府的时候，已经是戌时末亥时初了。因为进京时，已经有随行的仆人回府通知了家人，所以相府上下一直都在等着相爷归来。 “相爷回府了。” 随着门房传来的通报声，整座相府顿时忙碌起来。 没有如往常退朝回府一样，先是到前院书房中稍坐，而是直接来到了后院。早有夫人甄氏带领四名丫鬟恭候在后院客厅门前，见林童一路走来，甄氏向前迎了两步，屈膝施礼： “相爷一路车马劳顿。” “夫人请起，客厅叙话。” 进入客厅，在甄氏和丫鬟的服侍下，林童简单梳洗一二，宽衣落座后，紧皱双眉默默喝着丫鬟呈上来的茶水，脑子里一直在想着刚才在御书房和皇上长谈近三个时辰的事情。 “相爷，晚餐都热过两次了，是不是……？” 甄氏知道自己的丈夫有心事的时候最好不要打扰他，只是整个相府上下一直在等相爷回来用晚餐，所以，所有人都还在等着呢。 “哦，摆饭吧。” 不用吩咐，身边的丫鬟马上走出去两个，很快就听到客厅东侧的饭厅里传来摆放碗筷的轻响。 一会儿，一名丫鬟走过来，屈膝行礼道： “相爷，夫人，晚饭摆好了。” 匆匆用过晚饭，林童告诉甄氏先回房休息，一个人反而进入后院靠近卧房处的一座小书房中，并告诉沏茶的丫鬟说： “没有吩咐，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扰。” “是，相爷。” 一个人独坐在椅子上，林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实在难以相信下午在御书房听到的事情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呢？” 不由自主，林童再次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下午从申时起，到戌时末，自己和皇上之间关键的对话。 “据驻守西北边陲的飞鹰军报告，西边正在拉拢黑水国，而且最近不断有增兵边界的动作。” 对此，左丞相林童并不感到意外。毕竟高椿国和西边的金善国之间可以算是世仇了。几乎每隔几十年，就会发生一场战争。而高椿国北方的黑水国，又是一个摇摆不定的国家。因为地处极北的不毛之地，无论是粮食，还是兵器等物资，都需要从高椿国，以及金善国购买。离开了谁都不行，所以导致黑水国历来都是谁给好处多就靠向哪一边。 让林童吃惊的是皇上接下来的一句话。 “二十天前，御林军截获一份密报，是金善国太子发给右丞相郝林凌的。内容极为简单，只有八个字‘时机成熟，待机而动’。” “这怎么可能？！” 左丞相林童的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 作为高椿国的左丞相，林童比谁都清楚，在高椿国，林家和郝家是仅次于皇族的两大家族。历朝历代，都是林郝两家的人出任左右丞相的。已经如此显赫的郝家，至于要冒偌大风险觊觎皇位吗？再说，历来郝家虽说不上是忠心耿耿，也算是中规中矩，怎么到了郝林凌这里会突然发生如此变故呢？ “开始，朕也想过会不会是西边搞的离间之计。” 左丞相林童此时也正在这样猜测，于是看着玉书案后面的皇上，等待下文。 “只是综合最近几年内，御林军搜集到的有关郝家的所有蛛丝马迹分析，此事十有*是真的。” 林童明白，作为仅次于皇族的林郝两家，始终都处于皇家的严密监视之下，对此林童并不感到心虚。也并不反感皇家此种做法。若是易地而处，恐怕自己也会如此。 “万岁，郝林凌不像是没有头脑的人。” 言下之意，林童还是有些不大相信。 “人心不足蛇吞象啊，朕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 说不愿意相信，其实已经在心中基本认定了郝家正在参与勾结金善国准备谋反的事实。 “万岁，既然郝家如此不识时务，臣愿做马前卒，为万岁分忧。” 林童不得不赶快表明心迹。 树大招风的道理，他岂有不知？一个郝家勾结外人谋反，朝廷虽然头疼，却还是能搞定的。如果郝林两家联手，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所以，林童完全能猜测出皇上此时最担心的事情，那就是林家对待此事的态度。 “林爱卿还是让朕放心的。” 无疑，这是皇上给林家吃的定心丸。作为一代明君，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连林家一起怀疑，从而导致逼迫郝林两家联手的难以挽回的局面出现。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搞清楚密报中所说的八个字代表什么意思。” “时机成熟，待机而动。” 林童低声念叨了一遍，迟疑着问道： “万岁，臣一直专注于国家政事，精力都在户部、工部等部门，几乎不过问兵部的事情。所谓‘时机’是不是指边关兵力部署方面的事情？” “应该不是，西部边陲的兵力集结，最近几年一直在动。但是，据飞鹰军报告，尚未达到战前的水平。推算时间，若对方想发动战事，恐怕还需要一年半左右的时间。” 知道林童所言是实，也知道林童行事历来小心谨慎，之所以从不过问兵部的事情，一是本就不是左丞相分内之事，二是也有避嫌的意思在。 “朕招你回来，是需要林爱卿做如下几件事。一，暗中筹集粮草，秘密运往西南边陲的卧虎军军营。二，密令工部抓紧打造兵器，填充兵器库。三，想尽一切办法，搞清楚枫林郡疫情真相，并想方设法获取传染源。” 听到这里，林童一张嘴突然大张，想说什么，却又硬生生憋了回去。 “不错，朕的确有此想法。只是，在战争中传播瘟疫向来都是双刃剑。如果不能找到控制瘟疫的有效方法，朕也不会冒然使用的。” 自古无毒不丈夫，尤其是皇家，有时候为了保住皇位，则无所不用其极。何况在和金善国的战争中使用，目的也是为了保存本国士兵的性命。不再去思考皇上怎么会突然冒出，想要在战争中使用传播瘟疫的手段的念头。 林童开始细想皇上交代的三个任务。前面两条都可以办到，而且不用费多少力气。关键是第三条，实在是太难办了。 “知道林爱卿有难处，这是调动御林军禁卫团的信物。有了这个信物，林爱卿可以不经过朕，就可以调用一个小队的禁卫团成员。朕想林爱卿会用到他们的。” “谢万岁。” 林童伸出去接那枚小小黑色虎符的双手，明显都在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