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好朋友
部队驻地附近有一片胡杨林,楼兰风的妈说她小的时候夜里经常能听到那里传来狼嗥,虽然现在已经很多年没有发现狼的踪迹了,她依然严正警告他很多次不许去那一带玩。 很明显姜荷没有收到过类似警告,于是她经常心安理得地拉着楼兰风去那,即便上了小学后依然如此。 那里成了他们俩的秘密基地。 姜荷比楼兰风小一个多月,他们出生在同一所医院,从小就玩在一起,几乎形影不离,她各方面都显得比楼兰风老练,人也漂亮,楼兰风没理由不听她的话。 于是楼兰风爸爸经常说他是窝囊废,整天就知道跟在姜荷屁股后面晃悠。 这句话对楼兰风影响很大,以至于他长大后看女人通常是先看屁股好不好看。 他们的父亲是战友,姜荷爸爸比楼兰风爸爸大两三岁,两个人也是很好的朋友,兄弟相称。楼兰风叫姜荷的父母姜爸爸姜mama,姜荷叫他父母楼爸爸楼mama。 都九十年代了,居然还有点指腹为婚的味道。 儿时的记忆大多像蒙了一层白雾,模模糊糊,但楼兰风很清楚地记得,二年级开学不久后的那个秋天,胡杨叶都黄了,他和姜荷在林子里玩过护士打针的游戏。 这种本该早两三年玩的幼儿游戏,他们才开始懂,就像很多其他方面的事情,在他们这个大漠深处的小城,发育和发展一样迟缓。 她坚持先给楼兰风打针,都没允许他犹豫太久,就用胡杨枝给他白花花屁股打了一针。 轮到楼兰风时她却开始耍赖,哈哈笑着到处跑,于是楼兰风很执着地在后面追。 从那以后楼兰风特别渴望去胡杨林,期望着给她来一针,可她再也不提这事,明明是她欠了一针,楼兰风却也不好意思主动提起。 这是他记忆中第一次被人rou体上占了便宜,也是最深刻的一次。以至于一直到现在他都后悔,为什么就不能先给她打针呢?! 自己还真是个窝囊废! 这件事对他影响也很大,长大后再和女人玩这类群众喜闻乐见的小游戏,从未再吃亏! 三年级的那个秋天,楼兰风在胡杨林满地的黄叶上发疯似的打滚,这是他的一个嗜好,只有在完全放松的状况下才会暴露出来。 他曾经在家里一个人裹着被子从床上滚到床下,头碰在地上磕晕过去一次。 姜荷挑拣带有红斑的叶子,不知道走哪去了。然后就听到了她的尖叫声。 楼兰风循声奔了过去,边跑边喊,想起了母亲提到过的狼,跑得腿都软了。没多远就看到惊慌失措的姜荷,身前对峙着两头硕大的公羊。 羊似乎没有发起攻击的意思,却也不肯退去,楼兰风搂着姜荷慢慢地后退,两只羊呆呆地目送他们,灰绿的眼睛若有所思,看上去既邪恶又忧伤。 姜荷锐气尽失,好一会才推开他,反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大眼睛定定看着他吼:“以后你不准离开我太远!” 从此他牢记这句话,却一直没用上,于是几乎每一个字都散发着淡淡的忧伤,伴随他一生,直到如今。 那年学校开始没收弹弓,楼兰风将一把弹弓和足够再做两把弹弓的原材料用一个铁盒装着埋在胡杨林的泥土里,以图来日东山再起。 四年级时秋天某个午后,他偷听到父母的窃窃低语,大概意思是姜爸爸要转业了。 通常转业计划都是保密的,要等到年底才会通知本人,提前通知一般都是带有处罚性质。 那之后姜荷上学也开始断断续续,他们准备要走了,回他们的浙江老家。 姜爸爸说他们在等最后的通知,来年一月之前必须离开部队。 楼兰风记得有一天姜爸爸对他声色俱厉地喝道:“你小子要敢忘了我们,我饶不了你!” 末了还给了他头上一记爆栗,打得他天晕地转,姜荷当时就和她爸翻脸了。 那一记暴击很管用,以后只要和疼痛有关的事物,都会让他立即想起一脸坏笑的姜爸爸和发狂小鸟般的姜荷。 他们那年入冬后只去了两次胡杨林,只记得特别冷,姜荷被风吹得缩成一团。 两人认真地商量如何保持联络。 虽然即将进入二十一世纪的第三年,诺基亚手机和互联网在外面的世界里慢慢普及,但是大漠里的孩子对此一无所知。 他们能想到的方法只有写信。 姜荷说他们会去杭州定居,到了那里就写信告诉他回信地址,于是他们觉得问题都解决了。 大漠里的孩子对离别同样非常无知。 最后一次去胡杨林是姜荷离开的前三天。 那天是元旦。 刚下过雪,树上地上都覆着一层白。临别时,她突然抓起楼兰风的手放在她胸前,然后抱着他的胳膊说:“你一定要经常给我写信,一定要来找我!我们永远是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