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勺中粥
莫雨站在风雪之中，周围空无一人，却不显冷清。 院外的围观镇民仍然窃窃私语，她的五感聪颖，叽叽喳喳的声音自然钻入耳中。 但这些杂音并没有妨碍莫雨目不转睛的看着脚下巨大的缝隙裂口，她似乎可以一眼忘穿冰窟！ 足足过了半晌，莫雨脸色一变，深吸了一口气，喃喃道：“这小瞎子果然有些能耐！” 以莫雨的修为，以及寒冰神通的精炼程度，她虽然无法真正的做到望穿冰窟，但却感受得到林凡的一举一动。 此时，以一记脑瓜崩将强敌灰飞烟灭，看似无比潇洒的林凡如死狗一般的趴在了地上。 胖子的情况也好不到那里去，他捂着自己的脖颈，来到林凡身边，兄弟俩没说半句废话，呈大字型躺在冰面之上便开始大口呼吸。 冰窟之中的冷冽空气对两人来说早已没有了最初的威慑力。 贪婪的呼吸足足过了半刻后才逐渐归于平静，两人坐起，却骇然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位老头正半蹲在原地，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看着他们。 老头自然便是孙德乾，实际上早在林凡看似飞蛾扑火时，他便已经来到了冰窟深处，但他却没有出手。 他的目的已经昭然若揭，自然是想看看他看重的小瞎子林凡在绝境之中可以爆发出怎样的能量。 而林凡的表现也没有让他失望，他喜欢林凡悍勇无畏的前行，即便玄铁重剑已经穿过他的身躯。他更喜欢林凡的脑瓜崩，只是这其中并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只是那一幕看起来实在有些帅的不像话。 在看清来人之后，林凡与胖子吁出了一口浊气。 作为藏书阁长老，孙德乾的实力毋庸置疑，他在此便足够保证两人足够安全。 而这四年中，林凡不知道与孙德乾一起吃了多少次午饭，面前的老人自然是在覆雪门之中除了叶凝霜与身边的胖子，他最熟悉，并且最亲切的人。 所以，他欲开口，只是话到嘴边，便开始呲牙咧嘴。 孙德乾和善一笑，双眸却透露着前所未有的精光道：“别动了，我带你们回宗门。” 胖子忽然间心头有暖流缓缓流淌。 家族对于此时胖子来说，冰冷至极，反而是当年他逃荒一般选择的覆雪门，给予了他友情，以及长辈的关爱。 林凡也不勉强开口，双手紧紧的捂着自己的伤口，似感觉安全，不过弹指便双眼一闭晕了过去。 孙德乾看了看胖子问道：“你能自己走吗？” 胖子重重点头道：“长老，弟子已恢复了些许力气。” 话毕，孙德乾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块破布，缠在了林凡的腰间，算是简单包扎，然后顺手将林凡抗在了肩膀上，大步大步的向前踏去。 胖子紧跟在后，看着寒冰之上孙德乾扛着林凡的倒影，莫名的觉得平日里看起来个子并不高的孙德乾今日格外高大。 ………… ………… 眼睛一睁，一闭，就是一天。 眼睛不睁，只闭，就是林凡。 覆雪山上，今日天气格外晴朗，一地的银白在炙热的阳光烘烤下似冒起了rou眼根本无法察觉的缕缕气雾，在不知不觉间平添了覆雪山中的神秘色彩。 推开房门，脸色与今天天气完全成反比的叶凝霜拿起了扫帚。 扫帚在她的手下狂舞不止，不时院落中碎银漫天，过了片刻后又重归于沉寂之中。 清理完院中积雪，叶凝霜仍旧沉着小脸走进了林凡早些年在院中搭起的灶台，开始生火做饭。 生火做饭这种活，叶凝霜已经极为陌生，即便是林凡下山，也早已准备好了熟食，或者半成品，她要做的只是简单加工，便可完成。 如今林凡之前说的下山三日期限早到，人虽然回来了，但却躺在床上昏迷了两个昼夜。 虽说，这种昏迷并不是因为林凡伤的多重，而是万书阁那位长老拿来的药物太过珍贵而导致，但林凡不醒，叶凝霜总归是笑不起来。 端起铁锅，撒入小米，用铁勺搅匀，叶凝霜机械式的熬粥模样看起来仿佛对这锅粥有什么深仇大恨。 但这种深仇大恨很快便被转移，小院的木门被推开，脑袋大脖子粗的胖子小心翼翼的探出了半个头，看到了冷若冰霜的大师姐，立马换上了一脸献媚的笑容。 只是叶凝霜显然在这两天中对这种牲畜无害的笑容早已免疫，她冷声道：“滚开！” 面对如此粗鲁的言谈，任家会没有一丝抱怨，反而屁颠屁颠的走入院中。 早在林凡刚刚被孙德乾背回山后，他便没见过叶凝霜对他有任何好脸。 当然，这也不能怪叶凝霜。 对于叶凝霜来说，林凡是她从小捡回来的孤儿，两人不说相依为命，但也一起生活了数年之久，感情自然极深，而且也因为林凡是被她捡回来的原因，叶凝霜总有一种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把林凡拉扯大的错觉。 而这种错觉如果要往深说一些，便类似于母性，母性要往深说一些，自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护犊子的脾性。 林凡重伤归来，昏迷不醒，叶凝霜理所应当的将全部责任归结于林凡的狐朋狗友—胖子任家会身上，所以怎么可能给他任何好脸看。 任家会虽不明这其中深刻道理，但也的确愧疚，当然受得住这叶凝霜的冰块脸，连忙表现道：“大师姐，我厨艺不错。” 当然，大师姐叶凝霜的回答，还是一如既往：“滚开！” 任家会略感尴尬，他就是想看看林凡，却两天没进入院落小屋，要玩武的，他一定打不过叶凝霜，文的，叶凝霜一定会一如既往的说出他耳朵都要起茧子的那两个字滚开。 正当无可奈何之时，屋中传来了一声脆响，似有物体跌落。 叶凝霜几乎是一个健步冲向了房间，临了却还不忘道：“熬粥，不许进！” 一脸无奈的胖子摇了摇头，听着房门传来的一声脆响，拿起了铁勺，看着锅里的小米粥轻叹道：“瞎子啊瞎子，这你以后要是娶过门了，我是连你家门槛都不敢迈。” ………… ………… 温室如春的房间中，林凡紧锁双眸，浑浑噩噩中，触碰到了床边烛台，将其打翻。 叶凝霜冲到床榻边，玉手立抚林凡额头，这些年难得一见的焦急声音响起:“怎么样？” 林凡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肋处，惊讶的发现伤口似已愈合，除了感觉有些痒痒外，他连伤痂都没有摸到。 不由得道：“没事，没事。” 但话音刚落，他便愕然发现，这声音是叶凝霜的声音，他回到了覆雪门。 叶凝霜见他错愕表情，以为是伤口作痛，认真道：“真的没事？” 林凡本想说没事，叶凝霜却直接牵起了他的手腕，一道暖流瞬息间游走林凡全身。 叶凝霜放下手腕后，确定林凡的身体已恢复正常，便吁出了一口闷气，虽然明知林凡不会有什么大事，但林凡一日不醒，她就总是提心吊胆。 现如今，林凡确定无碍，她这一口气算是把这两天憋在心中的浊气吐出，整个人顿时感觉舒爽了不少。 敲门声也在这时响起，捧着一锅粥的胖子，如同店小二一般吆喝了声：“小米粥好嘞！” 林凡听到胖子的声音，便咧嘴一笑，殊不知如果脸色可以杀人的话，胖子这两天已经死了千万次。 但林凡的苏醒，显然让叶凝霜心情大好，她终于不再说：“滚开。”而是道：“地窖里有咸菜，一样夹点。” 胖子闻言精神大震，高呼一声好嘞，转身便冲向地窖。 等他再回来时，他右脚刚刚迈过门槛，便下意识的僵硬了一下，伸出的腿不自觉的缓慢落下，没有发出一丝声息。 曙光透过雕窗，零零散散的铺陈在整洁的房间之中，映亮了叶凝霜的半边脸颊，宛若镀上了一层光辉。 覆雪山以冷若冰霜著称的大师姐此时左手端着热气腾腾的小米粥，右手拿着瓷勺，鼓起腮帮，轻吹勺中粥。 她的面目表情仍旧有些冰冷，做出如此柔情的动作略显别扭，但眼中的神色却欺骗不了胖子。 胖子能在她宛若星辰的眸中看出一种专注，这种专注本身也与柔情这个词汇不沾边，但当她专注的看着小瞎子时，一切便不只在柔情二字之中，而远高于这二字。 胖子无法形容内心深处的感觉，他只想安静下来，不要打扰这幅画面。 只是某些人毕竟是瞎子，看不到一切最流于表面，却对他异常重要的东西。 没心没肺的林凡在叶凝霜的照料下喝下了一口粥，然后极为不雅的吧唧吧唧了嘴，喊了声：“好吃。” 叶凝霜露出笑容，没有出声，略呆，却很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