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一入情劫(下)
“闹花灯喽” “真热闹,真热闹!” 孩童们的欢声笑语传进姜夭夭的耳朵,让姜夭夭哼着的小曲儿渐渐停了下来。 又是一年上元节,她来凉城,已经满满一年了呢。 蹭了蹭鼻子,姜夭夭躺进身下的茅草堆里。 她有一些,想念她那不靠谱的师傅了。 当啷儿一声,有铜钱落进了碗里。 姜夭夭立马爬起身子,摸索到面前摆着的破碗中,把里面的两个铜子儿揣进怀里,连连磕了几个头,朝扔铜钱的人笑呵呵的说道:“谢谢这位爷,祝爷今年财源滚滚福寿连连!” 听着脚步声走远,姜夭夭朝一旁窝着的人说道:“老驴老驴!你看,我有钱了,改天我请你吃好的!吃海参鲍鱼!” 那人鄙夷的轻嗤了一声,“要不是我昨天给你的半块儿馒头,你昨天就饿死了!你一个叫花子,吃过好的么?” “看不起我!”姜夭夭把一根茅草放进嘴里,嘟囔道:“爷我一个月前还被人鱼翅熊掌伺候着呢!” “吹牛!” “我没有吹牛!” “那你怎么现在成了叫花子了!还是个又瘸又瞎的叫花子!” “我……”姜夭夭嚼着干枯无味的茅草,不知道说什么了。 大概是真的应劫了吧!在沐卿那里骗吃骗喝了大半年,最后她竟不忍心看他灯枯油尽,强行动用了那逆天改命的方法。将死之时,也许是太过想念,她竟听到了她那倒霉师傅的声音,又或许她那不着调的师傅当真是神仙下凡,拯救了她这悲催的徒弟一把,才让那违背天理的禁术没有反噬掉她的性命,只瞎了她一双眼睛,瘸了一条腿。 姜夭夭呵呵一笑,其实算下来,她也不吃亏,毕竟救他之前,色迷心窍的玷污了他的清白,那美人的滋味,当真销魂。 头顶的烟花“嘭”的一声绽开,姜夭夭虽听不到,却能感受到它来的快速,开的繁华,落的凄凉。 今天这个日子,她又有些想念师傅了呢!虽然人的命格看的多了,师傅已经看透了世俗的生死,可姜夭夭觉得,到底是她克死了师傅。天煞孤星,可能就是她这个模样的。 热腾腾的馒头伸至面前,姜夭夭闻到了面粉独有的清香和食物难得的热气,伸手摸索着一把抓住,放在嘴里咬了两大口,才把馒头叼在嘴里,朝身前的人重重的叩了两个头,口中模糊不清的说道:“谢谢这位爷!您今年一定财源滚滚福寿连连!” “怎么?如今竟学会报喜不报忧了?” 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温润的像是山谷潺潺的流水,又带着寒冰初化的清冷。 姜夭夭愣住,眼前漆黑一片,看的她有些酸涩。 热腾腾的馒头从口中滚落,姜夭夭赶忙摸索着找到,顾不得拍拍馒头沾染上的尘土,直接放在嘴里,狼吞虎咽的咬了一大口咽下,才抬头对沐卿问道:“你来杀我?” 沐卿不语,只看着曾经狡猾刁钻的姜夭夭如今落魄的模样,一双眼睛不自主的,转成深蓝的一湾。 “你能不能?”姜夭夭悄声道:“你能不能找个没人的地方再杀我?” “为什么?” 姜夭夭悄悄指了指身旁的老乞丐,“我跟他吹牛吹的比较多,你在他面前杀了我,我会没有面子的。” “你那么确定,我会杀了你?”沐卿淡淡的问道。 “我既然对你做了禽兽不如的事情,自然要付出代价。” “哼!”隐暗的街角,沐卿脸色一红,“亏你还知道!不过我倒是想在你死之前,再算一卦!” 姜夭夭面露难色,“可是,我已经瞎了!” “那就等你眼睛看到了再算!”说罢,沐卿一把拎起姜夭夭褴褛的衣襟,如拎小狗一般将她拖起。 离开前,姜夭夭还不忘朝一旁的老驴喊道:“老驴老驴,等你早点饿死了,我在阴曹地府请你吃好的!” 老驴听了姜夭夭的话,忙呸呸的淬了两口,鄙视这姜夭夭狗改不了吃屎,刚学会说好听话换了个铜子儿,又开始晦气了! 这边姜夭夭被沐卿夹在腋下用轻功走的飞快,不由得出言道:“也不用太偏僻,差不多的地方就可以了,别吓着孩子就行!” “你那么想死?” 姜夭夭把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不,一点都不想。” “当初起色心的时候,没有想过我会杀了你?” “想过,不过我以为逆天改命以后,我会死。” 沐卿停下,看姜夭夭瘦弱不堪的身体有些支撑不住,身上的雪纱衣裙,还是当初讹了他的布匹做的,如今不仅脏污破旧,还宽出了两寸有余,那腰握在手中,曾经的圆润已经不盈一握。 见她脸色不好,沐卿伸手探向姜夭夭的脉搏,面色瞬间一凝,将姜夭夭拦腰抱起。 “明知会死,为何还要救我?” 姜夭夭虽然已经瞎了,但是仍旧努力翻了一个白眼儿给沐卿,小声嘀咕道:“因为你是老娘的劫啊!” 沐卿声音一冷,“没教过你吗?好好说话!” “小女子知错!” 姜夭夭感觉走的有些远了,小心翼翼的问道:“你是不是不打算杀我了?” 回答姜夭夭的,是头顶的一片沉默。 执着的老毛病又犯了,姜夭夭继又问道:“你真的不杀了?” “再说一句,我就杀了你!” 姜夭夭忙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使劲的摇了摇头。 回到乾一阁,好好的洗涑一番后,姜夭夭开始把房间里来来回回的摸索了一遍。 一切还如她走时的模样,这让姜夭夭多少放下一点心来,想着沐卿,还没有恨她恨到骨子里。 沐卿在书房翻阅了些古籍,上面对于逆天改命的记载少之又少,这反噬之症,他也不得其法。 合上书籍,沐卿闭上眼睛,觉得自己近些日子有些魔怔了,悲伤孤寂的时候,总是会忍不住想起姜夭夭那副天塌下来,也依旧笑哈哈的样子。一直以来她油嘴滑舌,jian诈狡猾,想着一切办法拖延他的逼迫,等他不知什么时候放松了对她的施压,她却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换他的安康。 这份心境,怕是无异于当初他成全阿辞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