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烈烈其人
戊子年八月十五,洞庭湖江口上,江面波澜不惊。落日余晖间,数千艘艨艟战船被镶上金边,整齐划一排列在万顷金波之畔摇曳。 及夜将至,琴声忽传入耳,来自高楼之颠,时而铿锵如剑,时而幽怨如诉。守夜的士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听到琴声,不仅没有陶醉其间,反而更打起了几分精神。 月上楼头,一辆造型精巧的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危楼之下。帘开处,但见一头戴蒙纱白笠、身披大氅、形容纤弱的女子下车后款款登阶而上,手中还提着一个小木篮。高楼之上风突劲,那女子不由紧握扶栏,缓步攀登。 楼台西侧是突出江面的宽阔望台。女子攀上台阶,但见一白袄深衣的人影正独自抚琴。与那硕大浑圆的皎月相比,那人的背影竟被完全浸没在月轮之中,恍若不是坐在望台之上,而是临于月上抚琴一般,身姿飘逸如月中仙。 白纱之下,女子点着绛唇的嘴角温婉一笑,放下竹篮,朝那人飘然而去。琴声忽止,女子惊讶一瞬,复又笑靥如初,随后朱唇轻启,如水般的嗓音道:“你耳朵也太灵了些。” 那人转过头,竟是一张俊朗如峰的面庞,眉如流云,目似繁星,玉山倾倒,唯有那唇上浅浅的髯须,和略有凸节的大手,显出此人历经的沧桑。那人回眸一笑,温润如玉的声音道:“夫人不远千里来看我,让我如痴如狂,一连几日都在此盼候,怎会陶醉于琴音,忘了去听夫人靠近的脚步声呢?” 那女子听闻,笑着摘下斗笠,露出一头如瀑秀发,以一素帕束于其中,垂至腰间。她三步并两走上前,一头扑入那人怀中动情道:“周郎” 时隔九年,周瑜已是统领整个江东的前部大督,除孙权本人外兵权最高之人,麾下统御两万水军,七千战舰,坐镇巴丘前线,督军洞庭湖,令三千里荆州胆寒。约莫去年此时,他刚亲率大军直捣东山再起之后的黄祖大本营,阵斩其首级,祭于孙坚、孙策灵前,了却了孙策未完成的心愿,也令刘表闻风丧胆,自此白巾加额,一病不起。距离拿下荆州,完成当年孙策去世前与之立下的约定,仅剩一步之遥。 周瑜宠溺地抚了抚小乔的背肩,问道:“孩子们可都还好?” 此时的小乔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身材却依然窈窕可人,一颦一笑尽显倾国之色,一举一动亦是端庄娴静,丝毫不逊于她的jiejie大乔当年的风采。唯有那不经意上扬的嘴角,显出与大乔不一样的俏皮来。 “还说呢,听说我要来军中看你,循儿吵着闹着要跟来,就连刚足岁的胤儿都啼哭不止,可是让我费了好些功夫才安慰好。这起子顽劣劲儿,倒真是一点都不像你。”小乔说完,窃笑着看向周瑜。 周瑜朗声笑道:“夫人那是不知道,兴许为夫小时候也这般顽劣呢?” “不的,自我们成婚后,你小时候的事,我可是已经听周婶讲了千百次了。”小乔看向周瑜,眼神中满是浓情蜜意。 周瑜耸了耸肩笑道:“我本想替夫人负荆,谁料夫人竟如此自觉。既然不是我,那夫人说,这是随的谁呢?” 小乔美目一嗔道:“你说谁顽劣?好啊你,离家几个月,胆倒是变肥了,竟然编排起我来!”说着两人混闹起来,小乔做出一个飞石的手势,却并没有石子飞出,而周瑜却十分配合地躺倒在地,随即二人都开怀大笑起来。 将小乔送回了由侍女专门侍奉的女眷营帐,周瑜一个人迈步回了自己处理公务的大帐,看着铁制的屏风上以磁石摆出的兵要舆图,心情却不复方才那般轻松。年初时得江北报探,曹cao远征乌桓归来后,在邺城开凿玄武池,大练水军。加之今年六月汉献帝刘协迫于曹caoyin威废置三公,任命其为丞相,此必是曹cao欲南下长江,吞并荆州之举。若要完成自己当年与孙策许下的宏愿,荆州决不能落入曹cao之手,否则不仅大业难成,一旦曹军顺江而下,江东亦危在旦夕矣。想到这里,周瑜不由握紧了手中攥着的刻有“曹”字的棋子,似要将其捏得粉碎。 正当此时,帐外传来一阵马嘶声,周瑜的心登时一紧。久居军中,周瑜凭马嘶便可分辨出是报探的加急快马。如此中秋之夜,若非万分要紧之事,必不会漏夜送来。难道曹cao已发兵南下了? 帐帘霍然掀开,侍卫三步并作两步将密信呈上,乃是亲启之件。周瑜立即拆开,随后从怀中拿出一个小药瓶,取下塞子滴在竹筒内取出的空无一字的白纸上,但见纸上渐渐浮现出八个隶字来:“刘表病逝,琮即其位。” 尽管已料到几分,周瑜的心弦仍不由颤动了一下。刘琮乃是刘表幼子,其长子刘琦已颇得刘表帐下老臣拥护,只是不讨刘表本人的喜欢。有袁谭、袁尚兄弟相争之谶在先,此举必将为荆州的覆灭埋下祸根。若曹cao此刻也得到这消息,怕是要按捺不住了。 周瑜立即将密信在案旁的蜡烛上付之一炬,随后挥笔写就了一封新的密信,交给侍卫道:“加特急发回主公处。” 侍卫躬身领命,大步流星跑了出去。周瑜走出帐,但见方才还万里无云的夜空不知何时已现乌云滚滚,那一轮偌大的明月,正渐渐被其吞噬。 目睹此情此景,周瑜不惧反笑起来。若是曹cao果然南征,那人也一定会有所动作,这对他而言就是上天赐予的绝佳机会。九年来,他一直在等这个机会,为孙策报仇雪恨,如今终于等来了。 汉水渡口,天方擦亮,一蓑衣男子牵马站在竹筏之上,船夫手持长蒿站在船尾,正一下下将竹筏撑过江面去。 此处乃是自荆州渡江北上的必经之所,寻常来说渡客并不少,但这么大清早就有人渡船,还花了重金让自己立刻开船,可见此人的确不同寻常。 “客官这么大清早就忙着赶路,怕是有要事在身罢?”见四下无人,船夫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啊,确实如此。昨夜刚收到家书,说父亲病危,故而着急赶回江北去。扰了您生意,还望见谅。” 方才见此人出手极为阔绰,给的银两早已够买下整条船,若是天天都能被这般“扰了生意”,高兴还来不及,怎还轮得上“原谅”?船夫笑了笑,又问道:“客官哪里人?听口音不像荆州人士。” “是了,我本清河郡人,后因家父那辈获罪抄家,曾一度隐居庐江采药为生,此次来荆州,便是做些药材生意。”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长木修,或者如今更该叫他张修。自九年前丹徒渡口设计毒害孙策以来,他与其姐张清一跃而成为曹cao最为信任的耳目。当年曹cao与袁绍相持于官渡,若是彼时孙策还活着,以其兵力之鼎盛,又有周瑜运筹帷幄,恐怕北上袭取许昌便如探囊取物一般。自此之后,每当曹cao欲兵指何处,或将谁视作眼中钉,他便要先行潜入,暗行破坏之事。然而这次讨伐荆州,是他第一次主动向曹cao请缨执行的任务。 “你说,要为孤拿下荆州?”曹cao用狐疑的眼神盯着俯首叩拜的张修,问道。 “不敢。只有丞相才能拿下荆州,臣能做到的,不过是为丞相拿下荆州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准备。” “哦?是何准备?” 张修起身一揖,答道:“刘表如今年事已高,却迟迟未订立继承人,因其宠溺后妻蔡氏,故而偏爱幼子刘琮,嫌弃长子刘琦,但碍于废长立幼于礼不符,终不能下决心。然则蔡氏有吕后之心,希望在刘表去世后伙同其弟蔡瑁及其党羽把持荆州大权,而刘琦内有老臣拥立,外有刘备支持,必不会坐以待毙。故而臣只需以曹丞相密使身份投奔蔡氏,助其除掉刘表,再伪造传位刘琮的遗嘱,则荆州必乱。届时,臣再以许以刘琮手下重金,利用其劝说刘琮归降丞相,则丞相可不费吹灰之力,将荆州一举收入囊中。”张修说完,再拜。 “可孤如何知道,你不是去投敌的呢?”曹cao冷笑一声,又问。 张修起身,眼神毫不闪避,坦然接受着面前这几乎统御了半壁江山的枭雄那如同凌迟般的目光:“丞相之威严,如同日月一般,加诸海内,五州皆服。此乃一统天下之兆,谁都不可能与之争锋。修自认并不愚钝,又怎会弃明投暗,放弃丞相而转投其他呢?” 两人对视片刻后,曹cao大笑起来,张修心里的石头这才微微放下。侍奉曹cao这样的人难于饲虎,就连张修也没有十足把握,恐怕一个字不小心,就要身首异处。即便如今回想起来,张修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回忆罢,竹筏已渡过茫茫江面靠岸。张修回身对船夫一揖,走下竹筏,翻身上马,向北绝尘而去。 船夫吹着口哨将竹筏撑回南岸,不慌不忙地从凳子下面掏出竹篾和刀笔,刻道:张修已离开荆州,戊子年八月十六日。 讨伐黄祖之战方结束不久,此时的孙权正在柴桑,故而第二天一早,周瑜的信便呈到了他手中。九年过去,孙权早已不是当初那个有些懵懂骄矜的少年,而已蜕变成威震江东的吴侯。虽无孙策那般沙场破敌之武功,但若论御人谋事,权衡利弊,丝毫不逊于他兄长。 包括张昭、鲁肃在内的几位谋臣便匆忙应召而来,参与议事。孙策死后,鲁肃在周瑜的引荐之下开始为孙权效力,很快便成为孙权器重的智囊之一,唯有张昭对鲁肃这等青年后辈得以与自己并列很是不忿,经常在孙权面前诋毁他不够谦虚等等,孙权却全然不放在心上。 见众人到齐,侍卫方去大帐之后通传,不一会,身着玄紫色深衣,头戴鎏金冠的孙权信步从屏风后走出,众人立即起身行礼道:“参见吴侯!” 孙权摆摆手示意众人免礼,随即单刀直入对众人道:“今晨得到的消息,刘表已病逝,将荆州牧之位传给其幼子刘琮,长子刘琦对此大为不满,正准备联合刘备讨伐刘琮,荆州恐陷入内乱之中。故而孤晨起便召众位爱卿前来,乃是为了商议究竟该如何应对此事,是趁机发兵,还是……” 众人见此,都面面相觑,荆州事务虽然所有人都很熟悉,刘表因偏爱后妻蔡氏而偏袒刘琮也是人尽皆知,可值此局势微妙之际,也不知孙权是否早有决断,故而谁都不敢说什么实质性的表态,唯恐自己违背了主公的意愿。孙权听得头昏脑涨,略有不满地问身侧的张昭道:“子布卿,你有何见解?” 张昭拱手一揖,对孙权道:“臣以为,我军去岁刚讨伐过黄祖,国库粮草消耗不少,如今恰逢秋收时节,不宜立即用兵,此其一也;荆州内斗,兄弟相争方始,尚未削弱彼此,若我贸然用兵,恐使两兄弟握手言和,一致对外,此其二也。刘琮有蔡氏一族支持,刘琦亦有刘备作为外援,鹿死谁手犹未可知,此其三也。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宜静观其变,待胜负将分之时,再出兵不迟。” 张昭此言一出,在座的众位文官都不由赞叹点头,附议不止。鲁肃却并未跟随,反而心中有些焦急。张昭所言的确在理,却也仅仅是从荆州本身来分析,并未考虑外部因素。如今曹cao在邺城大练水军,摆明了是存了渡江南下,攻取荆州的心思,无论是刘琮还是刘琦,都不可能是曹cao的对手。若荆州落入曹cao之手,则江东危若累卵。只是,张昭对自己一向心存不满,如今也并不知道曹cao究竟何时才会真的挥师南下,自己这一番说辞,孙权会接受吗? 正当此时,黄盖站了出来,对孙权道:“主公,臣有异议。螳螂捕蝉虽好,可黄雀却并不止我们一只啊。曹cao已北征乌桓,肃清袁谭、袁尚之后患,归来已有半年之久,西凉亦不再是其威胁。年初曹cao已于邺城玄武湖大练水军,若我等因坐山观虎斗错失了良机,令曹cao先于我们南下讨伐荆州,可就悔之晚矣!” 张昭不屑一笑道:“曹cao方征乌桓归来,虽得大胜,却痛失郭奉孝,正该是休养军队之时。训练水军,不过是为将来做准备,且水军哪里是一年半载就可训练出的,实在不足为惧。” 黄盖虽然久经战场,但要论口才,绝不可能说得过张昭。孙权虽然较倾向于出兵,却也没什么理由来反驳。正在左右为难之际,身后的帐帘突然被大大掀开。众人愕然回首,但见竟是孙尚香走了进来。 此时的孙尚香已是二十出头的俏佳人了,却不爱红妆爱武装,别的女孩闺中大都放着锦缎绣线、奇花异草之类,她的闺中却全是金盔银甲、刀枪棍棒。自十六岁起,想要与孙家攀亲的江东各族高官显贵不计其数,要说长得标致的也不是没有,可孙尚香却全不放在眼里,在她眼中,唯有像她逝去的长兄孙策那样的沙场英雄,才能配得上她。为此,她求了孙权给她挑选足足一百名侍婢,而标准只有一个,就是除基本的照顾饮食起居之外,每个人都必须精通一门兵器,平日里教她舞剑弄枪,一旦有年轻男子上门提亲,就让这一百名侍婢手持一百般兵器在前院列出阵仗,只要对方能过得了这一百名侍婢的关,就可以娶自己。谁知一晃九年过去,竟然没有一个人能够符合条件,而她这“枭姬”的名号也越传越远。对此,孙尚香倒是全不介意,反而乐此不疲,平素亦经常带着她的“百女队”出入军营,甚至不经通报就可随意出入孙权的营帐。 孙权对此亦不以为意,反而十足宠溺他这个霸气十足的meimei。见孙尚香进来,立刻喜笑颜开道:“meimei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不顺心?” 孙尚香吐了吐舌头,笑道:“清早起来练武,看见公瑾哥哥属下的信使往这边来,所以好奇跟过来的。可是这信是密信,我读不了。”说着,将一封信笺递给了孙权。 孙权正欲接过信笺,孙尚香却突然收回了信,对孙权道:“哥哥可得告诉我信里都写了什么,不然,我不给你。” 众人见此,都不由莞尔一笑。孙权哈哈笑道:“好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来,快给我看看。” 接过孙尚香手里的信,孙权用随身携带的显影水令字显行,脸色却忽然大变。孙尚香焦急地问:“哥哥,里面写了什么呀?” 孙权持信的手无力地垂下,悻悻道:“对不住尚香,这次为兄须得食言了。” 孙尚香急问:“怎么了?不会是公瑾哥哥出了什么意外罢?” 孙权摇了摇头,却不解释,眼神中是不容辩驳。 孙尚香咬着嘴唇沉默一瞬,不等帐外的侍卫进来请人,便自己大步走了出去。方才活跃了几分的帐内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待孙尚香离去的脚步声走远,孙权才道:“公瑾在荆州安插的内线来报,曹cao暗中已派张修来过荆州,与刘琮一党勾结,刘表之死,怕是与曹cao脱不了干系。” 黄盖惊问:“张修?可是从前袁术部将张勋的那个侄子?” 孙权没有接话,他自然知道张修是何许人,也知道他才是九年前害孙策命陨之人。可此事兹事体大,若是广而告之,一来证据不足,二来当值的蒋钦、周泰二人就难免死罪,亦会给其他心怀不轨的宵小之徒长嚣张气焰。故而此事仅孙权、吴夫人、周瑜、鲁肃四人知晓,对外则只称是许贡的门客所为,就连当日被掳的孙尚香,亦不知其详,故而孙权才不顾兄妹情面一力支走她。鲁肃见左右迷茫的眼神,知道此时非自己说话不可,于是鼓起勇气,起身拜道: “主公,荆州与我们江东相邻,水流顺北,外带江汉,内阻山陵,可谓是固若金汤。其间沃野万里,士民殷富,若我等能够占据,就能成就帝王之业。如今刘表方逝,刘琦与刘琮向来不睦,军中将领亦各为其主。刘备非池中之物,与曹cao的矛盾亦很深,如今暂时借居荆州,没有得到过重用。为今之计,可做两手打算:若刘备能辅佐刘表之子,令荆州上下一心,我们就应当予以支持和安抚,结盟抗曹;如若刘备打算取而代之,我们就应果断出击,以成就大业。臣请求主公派我去荆州吊丧,借此探明局势,若不速去,恐怕会让曹cao抢占先机。请主公速做决断!” 鲁肃说完,叩首大拜。众人听罢,皆明白鲁肃此去乃是为自己揽了一桩棘手的苦差事,故而虽不一定赞同鲁肃,却并未出言反驳。孙权听罢,十分高兴,当即道:“好!若人人都有鲁子敬这般胆略,孤的大事可成。”说罢,将桌上的令牌递给鲁肃道:“此一去不比平日,万望注意安全,若有变故,可直接以此令牌联络最近的驻军,调兵遣将。” 鲁肃再拜道:“多谢主公!” 自从孙策离世后,周瑜无时无刻不在为完成他与孙策定下的约定,为拿下荆州做准备。与此同时,他亦四处派人暗中打探张修的下落。只是孙策死后,张修因功已经升任校事府校尉,是曹cao手下最得力的耳目,又怎会轻易出现?可饶是如此,周瑜依旧相信,再狡猾的狐狸也一定会有露出狐狸尾巴的那一天,故而无论每日无论军务多么繁忙,处理公务到多晚,都要将密报一封不落地看完,只为了不放过任何与张修有关的消息,这一晃就是九年。 由于每日拼命忙碌,周瑜的身体亦瘦削了许多,不复当初那般壮实,对此小乔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可小乔知道周瑜的性子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军中事务她亦无法为周瑜分担,此时只恨自己不是男儿身。于是她几乎每年都有将近一半的时间在军营,陪侍在周瑜身边,为他煲补汤调养身体。尽管如此,周瑜每日亦是经常夜半才回到寝处,经常是累得话都说不出,倒头便睡。 直到数月前的一天傍晚,当周瑜收到安插到刘表部将蔡瑁处的细作回报,说张修已暗中潜入荆州,与刘表的后妻蔡氏会面时,谁都无法想象出周瑜心中的激动之情。然而为着能探明张修此行的意图,彻底将其一网打尽,周瑜不仅没有命令手下们对张修动手,反而吩咐他们不要行动,以免暴露自己的身份。 周瑜深知,以张修这样同是精于谋略之人做对手,必须要万分谨慎,否则便会令九年的等待前功尽弃。也正因如此,此番周瑜才得以在张修丝毫未察觉异样的情况下,探得张修奉曹cao之命暗中毒害刘表的证据。据伪装成入殓师的探报回传,此次张修用的正是稀释了的怪鸟之毒。由于其无色无味且发作隐蔽,寻常郎中无法探知,只以为刘表是年事已高病重而亡,可经过无数次与张修的交手,周瑜早已掌握了检验此毒的办法,这如同蛛丝毫末般的细节自然逃不脱周瑜布下的天罗地网。 如今,孙权已派鲁肃前往荆州吊唁,虽然可能贻误战机,却也是为着谨慎起见。毕竟若事态发展成江东与荆州之争,让曹cao坐收渔翁之利,亦不是周瑜所希望的。只是鲁肃此行只身入虎xue,难免让身为挚友的他担心不已,但周瑜也十分相信鲁肃的才干,若论运筹帷幄、决胜沙场,鲁肃可能比不过自己,但若论临危赴命、劝解周旋,整个江东无人能在鲁肃之上。此时此刻,还需静待他这位挚友的佳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