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新燕试飞
冬日的清晨，寒冷刺骨，虽然太阳已经悄悄地升上了天空，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依然还是温暖的屋子更有吸引力。而就在这时，通往杭州城的一条荒野小路上远远地走来了一辆牛车，赶车的是个五十来岁的老人家，他双手揣在袖子里，也不挥着鞭子催赶，任由拉车的老黄牛慢悠悠地走着。 有趣的是，这车上拉着的除了满车的草料外，竟然还有一个少女。她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样子，披着一件厚厚的浅绿色绒边披风，将自己严严实实得裹在里面，脸都不曾露出一点点，似乎是恨不得一点风都透不进去才好。 “我说小姑娘，这么冷的天，你这么一大早进城是去做什么？”老人家停下嘴里哼着的乡野小调，笑着问少女。他也是好奇，今儿个本来是要进城去给东家送草料，上路走了不多时就碰见了这么个小姑娘，孤零零地一个人在路上走，看着可怜见的，在知道她也是要进城之后就好心带她一程。 少女见老人家问话，只好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披风间的一道缝隙，霎时冬日凛冽的寒风一股脑的顺着缝隙冲了进来，懂得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老伯，我是要去杭州城探亲呢”，揉了揉依然有些痒痒的鼻子，这本该不雅的动作在她做来却是分外的可爱，有些像是慵懒的猫咪拿了小爪子搓脸。 “哎呦，那你怎么能一个人上路呢，你一个小姑娘家，走这么偏僻的小路多不安全，前几日还听说邻村王家的女儿早起去城里，结果这一去就再也没回来过，家里人是又报官又求人，听说都求到白家去了，也没个音信，唉！造孽啊！”老爷子滔滔不绝的说着，大概是因为常年一个人进城没个说话的太闷，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就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 少女像是没有睡足，听着听着头就一点一点的，末了一阵寒风吹来，让她打了个个机灵立时清醒了不少，这才想起来回话：“老伯，还有这种事啊，多谢您提醒，下次我会小心的。”她声音低低的，但并不沉闷，反倒有些像是山涧清泉拍打青石发出的音响，很是动听。 “不用谢我，我家的小女儿今年也跟你一般大了，最近杭州城周边都不太平，我和家里的老婆子都不敢让她出门的。”老人家摇着头说道，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杭州城里里外外听说的丢失了的女子已经有七八个了，不太平哟！ “我看你也不像是穷人家的闺女，怎么家里人放心让你一个人上路呢？你可别是瞒着家里人偷偷跑出来的吧？”老人家想了想又问道，他虽然只是个普通的老农，但是经常东奔西跑的给东家送东西，也见识过不少贵人，这小姑娘身上的披风一看就是好料子，还是那种不常见的好料子。 “老伯这你可说错了，我可不是偷跑出来的，而是被家里人赶出来的呢，要不这么冷的天谁愿意出门？”少女嬉笑着说道，心里十分愤愤不平，可不是被赶出来的么，还是毫无防备地被赶出来的。 她这话说得随意，倒是把老人家吓了一跳：“哎呦，这是怎么说的，我看着你也不像是个调皮捣蛋的啊，怎么被家里人赶出来了，若是做错了事就赶紧回去认个错，这俗话说得好，父女哪有隔夜的仇，你认个错、道个歉也就好了，当父母的哪有不疼孩子的，我家那个小的还不也是常常惹我和老婆子生气，打小宠惯了，这长大了就不爱听话，让她喂鸡她偏去放羊，让她学做饭，她又偏要去学女红，让她……” “哎哎，老伯，您刚才说杭州城里的白家是不是就是百川山庄啊？”见老人家还要再说下去，并且完全没有停下的迹象，少女连忙转开了话题。 “哦，你说白家啊，当然就是百川山庄白家，这杭州城里可没有第二户白家了。要说这白庄主啊，可真是个大好人，去年发大水，河堤塌了一半，把这附近的农田都淹了，多亏了白庄主好心免了我们的租子，还给了不少粮食衣物，要不然，这杭州城周围一多半的都得喝西北风去喽！”老头乐呵呵地说着，他家种的就是白家的地，东家人好，他们这些种地的日子也能好些。 “白老爷子人这么好，那可是得高福高寿才对得起。话又说回来，我来的路上听说白家今天要办寿宴给白老爷子祝寿，真的假的？”少女哈着手巧笑着问。 老人家看着她的动作哈哈大笑：“你这小丫头怎么恁的不经冻，大户人家的小姐就是娇贵些。” 听他这么说，少女无奈地笑笑，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怕冷，明明习过武，但是还是怕冷怕得要命，想到这又忍不住腹诽，肯定是某个无良的师父教导不利，不然为什么别人练了武都是身强体健、寒暑不侵，到了她这就完全不起作用。 同一时刻，某位坐在温暖的火炉旁品茶围棋的蓝衫男子“阿嚏”一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引来对面人的不解的一眼。他连忙放下茶杯摸了摸鼻子，笑着说道：“肯定是我那徒弟想我了。” 对面的人不置可否，起手落子，淡淡地说道：“你输了。” 蓝衫男子不可置信地顶着棋盘看了半晌，一声惨叫：“不可能！怎么可能！你一定趁我走神动了手脚。” 对面的人却丝毫不在乎他说了什么，径直问道：“你已经连输三盘，可还要继续？” “要！当然要！我就不信我赢不了你！” 而这厢，牛车上的少女还在对着老人家追问不舍：“我天生怕冷的，老伯您别笑话，您快接着说吧，我好奇着呢。” “的确是不假，白老爷子今年五十大寿，请了各路英雄豪杰前来庆贺，听说还请了几位大官来，啧啧，那场面想想都觉得壮观。而且啊，白家的三白老爷子特地请了不少青年才俊来，怕是也想着找个乘龙快婿呢！哎呀，不是我说，白小姐可是杭州城有名的大美人，听说脾气又好，又知书达理，就是不知道哪家的公子能有这份福气喽！”老人家笑呵呵地说道。 这时日头已经渐渐高了，冬天里的太阳一旦升起来，天儿就没那么冷了，何况江南的春天本来也没有多冷。这牛车虽然走得慢，但是也已经摆脱了小路走上了官道，再不多远便也能到城里了。杭州城是个大城镇，来来往往的人只有多的没有少的，因此城外官道旁边有不少早开的茶寮和铺子供行人歇脚。 少女目力好，此时远远看到那边铺子里雪白的热气腾腾的大包子，一下子来了精神，“老伯，我肚子饿了找点东西吃去，您先进城吧，不用等我了”，说罢拿出二钱银子放在车上，脚尖轻点车辕一个翻身凌空飞了出去。 那赶车的老伯没想到这看起来娇滴滴的小姑娘竟然还是个练家子，愣了半晌才看到车上的银子，连忙拿起来对着少女的背影喊道：“哎，姑娘银子还你，我老头子可不是图钱财才载你的！哎，姑娘你等等！” 可少女轻功之高又岂是他几步路能追上的，眼看她几下没了踪影，自己又得赶着给东家送草料，只好先将银子收了，盘算着有机会再遇着的话还给少女。 只是他没想到日后果然再见到了少女，而且少女还帮了他一个大忙，不过，这已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