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不知所起（下）
天色未明，几道人影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地出了北城门，这几人身手矫捷，一看便知是高手，要躲过城门口的守卫自然不难。城外早已安排好接应的人，只要他们顺利接头，剩下的事便不难办了。 万俟昊苍虽然自信却不狂妄，小院中那道异样的气息虽然查看无果，但他做事一向谨慎，何况白日里酒楼上后来出现的那个男人无论气势风度皆是人中龙凤，时间一久难免会被看出破绽漏了身份。所以他才会仓促动手，并且待手下回来之后便立刻带着他们撤出了凉州城，唯恐迟则生变。 自白亭一路南下，便是靠着这样的手段才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凉州城，虽然不甚光彩，但是中原人有句话说的很有道理，胜者为王败者寇，只要他拿下中原沃土，史书怎么写还不是听他的？ “嘻嘻，这夜黑风高的汗王这要去哪儿啊？”走着走着，前方暗处突然传来一道清亮的声音划破了黑夜的寂静。 手下立刻将万俟昊风护在身后，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喝道：“什么人？”身份被一语道破，万俟昊苍心中一凛，此处离突厥大军扎营之处已经不远，既然能在这里将他们拦下怕是来者不善。 “你都说了是夜黑风高，除了杀人放火还能做什么？”忽而一道华丽低沉的声音自后方传来，话语里带着nongnong的嘲讽。 后面还有人？！他们居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到！万俟昊苍的手下立刻将他团团围在中央，牢牢护住。万俟昊苍本人倒还算镇定，他静心感知了一下，两道气息一前一后相隔不远，若是在平时小心谨慎也未必发现不了，只是今日布置诸事本来就消耗了不少精力，此处又已经临近突厥兵营，所以他才放松了警惕，没想到让别人钻了空子。 不过，前方那道气息隐隐约约地似乎有些熟悉，他鼻翼翕动，忽而发现空气中似乎飘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极轻极淡，轻笑一声他抬头故意对着前方说道：“姑娘既然来了何不现身？崇光楼一见，在下对姑娘可是念念不忘呢！”语气里满是调笑。 知道他是故意试探，未雨到没有急着反驳，只是她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也不在意。 “万俟昊苍闭上你的臭嘴！”冷冽的声音携着冰寒之气似乎让周围瞬间冷了几分。 这声音？这样的语气他只从一个人那听到过，当年那个冲入乱军之中重伤他的少年也曾用同样的语气对他说过：“万俟昊苍滚回你的突厥！”寥寥数语，心头之耻，日夜不敢忘，难道竟然是他？ 万俟昊苍看向身后从黑暗中走出来的男子，赫然便是白日里让他颇为忌惮之人，面貌与那少年截然不同，就算是六年中长相有变也绝不至于毫无相像才对，万俟昊苍眯起眼：“你到底是什么人？” 宁祁嘴角挑起一抹嘲讽，“六年不见，汗王怎么还是不长记性？” 万俟昊苍瞪大了眼睛，果然是他？难道当年他并非以真面目示人？想到此，神色蓦然一变，低声在手下耳边言语几句，便示意他们退开。此人武功高强，绝非易与之辈，不过这六年来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一剑之仇，不妨就在今夜了结。 “万俟昊苍，你不会真的以为你们还能脱身吧？”未雨可不是白在月华明中关了两年，他虽然说的是突厥语，但是不巧，她刚好听得懂。自己拖延时间，让手下回去报信，想得美！ 万俟昊苍眼底寒光闪过，寒声说道：“姑娘不妨试试！”说罢，忽然疾退数步，避过宁祁直取未雨，同时他带来的属下一齐攻向宁祁。在他看来，对方只有两人，虽然宁祁武功高强，他没有必胜的把握，但是楼未雨可就不一样了，若是能先将她擒住，今晚之危立解。 甫一交手，他就发现自己的判断似乎有些失误，楼未雨身形灵巧柔软，招式诡谲，几招走下来虽然没占上风但也绝不曾吃亏，一时之间他根本无法将她制住，他的那些手下根本不是宁祁的对手，时间拖得越久越是不利。 宁祁几招便将其余人解决了站在一旁观战，数日不见，她的武功似乎稍有精进，万俟昊苍的武功在她之上，但是以她的聪明也未必会输，所以他才放心让她独自对敌。 两人都不曾动用兵器，拳脚切磋未雨多少有些吃亏，但是仗着身法灵活万俟昊苍也奈何不了她。比武输赢常常不在强弱而在经验，如今她缺的就是对敌的经验，能跟万俟昊苍这样的对手过招未尝不是件好事。 三十招已过，万俟昊苍目光扫过躺了一地的手下以及一旁闲庭信步的宁祁，心知处境不妙。又三招过后，眼中一丝狠绝闪过，这女子，美则美矣，只可惜拦了他的路，那就别怪他无情了！ 曲臂挡住未雨的进攻，同时左右两手看似不经意地互碰了一下，左手握拳击向未雨，未雨上身后仰躲过，谁知刚才一招是假，万俟昊苍的右手忽然张开一把闪着紫色幽光的暗器直冲未雨而去。这角度刁钻古怪，他是算准了未雨不可能躲过。 宁祁一直看着两人动静，见此情形立刻飞身上前，长剑出鞘挽起个剑花将所有暗器纷纷挡下之后，寒光闪过，再看时便只见万俟昊苍抱着染血的右手重重地撞在树上，滚了几圈方才停下。 其实就在万俟昊苍的暗器发出之时，未雨就着后仰的姿势不知怎么一变整个人竟从旁边溜了开去，这一下难度极高，身体几乎是扭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形状，就算宁祁不出手那暗器也绝不会伤她半分。 万俟昊苍捂着伤口挣扎着起身，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宁祁手里的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说是剑但是其实能看到的只有握在宁祁手里的玄色剑柄还有——落在地上的影子罢了。 未雨抬头看向天际，将明未明，轻叹：“‘蛟分承影，雁落忘归’，想不到承影居然在你手上，怪不得从未见你出剑。” 宁祁还剑入鞘什么也没说，只是对着暗处打了个手势，立刻便有七人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将他们带回城内，交给南宫处置。” 这七人明显一直在，万俟昊苍之前却一点也没察觉到，这一战他又输得彻底。 人都已被带走，未雨这才走近，面色平淡地看着宁祁，“不说些什么吗？” 宁祁知道她心中所想，眼底笑意渐浓，“说什么？说我知道含光在你手上，霄练在你那个跟班手上？还是说……”他忽然凑近贴在未雨耳边轻声呢喃，“还是说含光承影本是一对？恩？” 沉沉的气息带着男子特有的阳刚，含光承影本是一对！未雨的耳朵一瞬间红透，甚至还有向脸上蔓延的趋势，抬起头瞪了他一眼，这人故意这么做分明就是故意不想说给她听，明白这一点，心底却莫名生出几分失落。 她色若春花，面带桃绯，这一瞪实在是没什么杀伤力反而分外妩媚，撩人心弦，“既然想知道，那就自己去找，别人说的你就全信？”宁祁一边欣赏着眼前的美色一边说道，这样的她是否只为他一人而出现？ 未雨恍然，不错，就算他告诉她，她也不会全信倒不如自己去摸索，说不定还会有好玩的事情发生。想到此处，心里那点阴霾瞬间烟消云散，信步走到宁祁身边，一点也不客气地抽出他手上的剑，名剑承影啊，她还真要好好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