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各凭心计，尔虞我诈

    泉州市舶司原是大宋四大对外海上贸易中心之一，兴盛之时常年有数以万计的远洋海船，往来于高丽、倭国、吕宋群岛、交趾、真腊、缅甸、暹罗以及远至天竺、波斯的各个王国之间。大宋凭借着优良的手工技术，将丝绸、布匹、陶瓷以及各种精美的华服美饰和茶叶、酿造酒送往各国，然后从各国换回大量的粮食、香料、黄金、铁矿石、木材以及各种当地特产和手工艺品。

    这种兴盛无比的海上贸易，支撑着整个大宋在国内大力推行商业发展的同时仅需对务农的百姓征收一些极少量的赋税。即便如此，朝廷还能有海量的财富来为官员们发放着无比优厚的俸禄，而且从来不会担忧粮食不足的问题。

    出生于波斯花拉子模王朝的蒲寿庚原本只是一位普通的官吏之子。他的父亲在成吉思汉早年（1219-1220）间占领花拉子模王朝之后，被迫投靠了蒙古人并受到蒙古人的赏识和重用，这才得以积蓄起了不菲的身家和财富。到后来蒲寿庚出生成年后，借助父亲给他留下的家底，心思机灵的蒲寿庚便开始组织起船队摸索着开始进行海上贸易。

    借着海上贸易所收获的巨大财富，蒲寿庚的船队规模越做越大，当他最后打通与大宋的海上联系后，在见识了大宋那无比繁华的文明之后，他被大宋那秀丽的山水，宏大精美的建筑和醉人的文化所深深吸引，慢慢的蒲寿庚将自己的家从波斯迁移到了泉州。在花费了大量金钱交好泉州市舶司的朝廷官员之后，大宋朝廷甚至还赏赐了他一个五品的市舶司提举副使的职位。

    名誉地位和财富都有了之后，蒲寿庚也一度只想着在这人间天堂一般的大宋江南之地消遥一生就知足了。可是随着蒙古人攻破襄阳一路南下的脚步越来越近之后，这一切都让蒲寿庚的心思开始转变起来。自己的家乡波斯已经处在蒙古人的统治之下，对于蒙古铁骑那无与伦比的征服能力蒲寿庚早就从父亲口中听过无数次了。而大宋虽然富甲天下，可是大宋朝廷空有最好的兵甲武备却总是找不出可战、能战的兵将来阻止蒙古铁骑的步步进逼，时间长了蒲寿庚也慢慢开始做好迎接大元朝军队到来的准备了。收到大元朝丞相伯颜的信函后，几乎没有一点犹豫，蒲寿庚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既然做出选择，想要收到大元朝最大的回报，那么凭着一个商人最直接的利益观念，蒲寿庚自然清楚大元朝需要自己做些什么？有多少付出，就会有多少回报。

    从数年前开始，出于对乱世的不安，蒲寿庚就已经将自己身边原本只有三千之众的随船护卫们全部花大价钱武装了起来。

    虽然乱世之中普通人根本不可能购买到大量的兵甲，可是凭着多年来积蓄的财富和各地的人脉，蒲寿庚在送上了二十名从江南高价搜购的绝色舞姬之后，再以十倍的高价终于打通了门路。从如今统治波斯的大旭烈兀国（成吉思汉幼子拖雷一系的领地）一位权臣手中，买到了大批当初蒙古人收缴后遗弃在库房之中的原花拉子模王朝的武备兵甲。

    这些兵甲大都是带有浓郁波斯风格的链甲，与宋人厚重的板甲和蒙古人轻便坚韧的皮甲相比，防护力和轻便程度刚好介于两者之间，再加上锋利的波斯弯刀和骑兵长枪，蒲寿庚又在波斯以重金大量招募了一些波斯武士做军官，竟生生在大宋打造出了一支人数近万的波斯风格的私人军队。

    这支盔甲精良武器锋利的私军，不仅是蒲寿庚赖以自保的私军，更是他在这乱世里继续青云直上的基础。

    一具由四名高大健壮的昆仑奴（非洲黑奴）抬着的宽大软榻正安放在蒲氏私军的阵中，而安坐在铺满华丽波斯绣毯的软榻上，蒲寿庚正有些心神不定的和身边的几位统兵大将们商议着对面市舶司码头处的军情。

    今年已经五十一岁的蒲寿庚因为保养得当，仍然是一幅精干威严的中年人模样。满脸的乌黑络腮胡子被侍女们精心修剪的一丝不乱，而头上所戴的波斯缠纱灯笼帽上更是镶嵌着许多硕大的宝石和纯金的饰物。

    在他的身边几位同样带着明显波斯人样貌特征的统兵大将也正在议论不休。蒲寿庚也吃不准上午抵达泉州的庞大船队中有没有大宋朝廷的军队，如果有的话，从船队的规模来看，只怕不会少于两万人。而从中午时分宋人新军的欢呼声中，蒲寿庚意外的得知，大宋那个年幼的皇帝居然也在这支船队当中，并且登上了市舶司的码头。

    这让蒲寿庚本能的生出了退缩之意，谁知道皇帝的护驾队伍中会不会有大量精锐的军队呢？

    原本已经控制住了软弱的泉州知府，利用方兴、周义没有提防的情况下，由泉州知府带着泉州官员出面将这两万多新军安排在了城外不远处一块地势平坦的地方驻扎。蒲寿庚原本的计划是趁半夜这些近乎手无寸铁的新兵睡熟后，先利用五百重骑兵践踏军营，然后再指挥近万精锐的私军四下围攻。

    本来十拿九稳的计划，却不知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原因，让原本驻扎在泉州城外不远处的这两万多大宋新军突然连夜跑到了码头上，借着市舶司外面的高大围墙让自己的突袭计划泡了汤。这已经让蒲寿庚暴怒如雷了，可是经过了今天一上午的强攻，借着盔甲兵器上的优势，还有大量弓箭开路眼看就要攻破新军的防御了。谁曾想，居然又有一支更加庞大的船队，载着大宋的皇帝出现在了市舶司的码头外。

    虽然凭着身边近万兵甲精良的私军，再加上花费重金购置了全套的骑兵重甲和血统最纯正的阿拉伯骏马组成的五百重甲骑兵，蒲寿庚并不担心大宋朝廷的进攻，可是如果对方有了援兵，他也不打算再消耗自己私军的战力了。

    就在心中萌生退意的时候，一个传令亲兵跑到蒲寿庚身边轻声禀报，说是有大宋朝廷的官员从码头上过来请见。听完亲兵的通报蒲寿庚眉头一皱，思索了片刻后还是决定先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