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夜行

    借着朦胧的月色，叶小天在后山密林里穿行，这两年来，他经常跟小白小雪他们一起来后山，目的地，自然就是那个奇特的空间。所以，对于这条路，他早已驾轻就熟。

    当然，他们每次来，大多都是白天，而他们也会赶在夜晚来临之前赶回兰心小院。像这黑夜之中的奔行，他却还是第一次。

    黑暗中的后山竹林，比往日多了一种狰狞。有“呜呜”声传来，平添一丝颤栗之感，那是山风吹拂过的声音。那高大的绿竹，被山风吹拂得摇摆不定，剧烈晃动，如群魔乱舞，在嘲弄着世人的无知。

    林木，渐渐得密集了起来，月色对于黑暗的影响也越来越小。直到，树木完全将月色遮挡在了外面。黑暗，瞬间笼罩了下来，将这片大地给填得一丝不剩。无尽的黑暗中，更多了一种未知的恐惧感。

    然而，那个向前奔行的少年，却丝毫没有停下他的脚步，他还是坚定而快速地移动着，仿佛没有一丝恐惧感存在。

    脑海中，那两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大魔头，这孩子情绪怎么会突然这么不稳定，是不是你私下做了什么？”

    “哼，臭道士，你也忒地愚蠢了点！本尊现在跟你困在这里，私下做了什么，你不是一下就知道了吗？况且，本尊可不会笨到去耗费魂力，做一些得不偿失的事情！”

    “那这小子怎么会大晚上出来，往那个地方而去？”

    “哈哈，玉清老道，你一生修习道术，却忘了这个世间还有“情”的存在啊！这个少年，只是一个无意动情了的少年郎罢了！”这一刻，这道桀骜不驯的声音，竟多了份怅然若失。

    熟悉地绕过一条又一条的死路，穿过繁复的密林，仿佛有种无形的力量支配着他一般，叶小天的行动，一切都那么自如。花的时间也由往常的二三个时辰，变得快了不少。

    如此又奔行了许久，终于，那棵熟悉的大树开始出现在了他的视野，慢慢扩大，直到他完全站在大树面前。没有任何迟疑，他一个猛冲，直接撞了进去。身体上传来熟悉的轻微碰触感，一道光芒闪过，当他再次睁开眼来时，他已站在了那个空间的草地上。

    这片空间，与外面一样，也是黑夜，也有明亮的月色。不同的是，这里没有茂密的树林，所以月色将这片空间照了个大概通透。让他可以看见，那飞泄而下的银色瀑布，那深不见底的一汪寒潭，还有那诡异无比的古怪黑树。

    不知怎么，这平日看到的优美景色，此刻竟都多了种狰狞之态。那似人间仙境般的瀑布，此时狂吼怒啸，仿佛有一群野兽在里面咆哮一般。而那相对安静的寒潭，也仿佛存在着一个庞然大物，在里面伺机而动。更莫谈那本就诡异无比的黑树，此刻它就像活过来般，在对他张牙舞爪。

    不自觉地，他感到自己后背有了一丝凉意，这才发现，衣服已经完全被汗水浸湿了。不知道是这一路奔波所致，还是单纯被这一幕所吓。

    他深吸了口气，又大声呼了出来。不知怎么，恐惧竟少了许多，然后，他毅然上前几步，径直跳下水潭，竟是直接往那瀑布处游去。而这，便是他今晚上出来的目的。

    最近修炼《本源之力》，他从上面看到，术士在元力不够的情况下，会将灵石中蕴含的灵气给吸收出来，最后通过特殊的运行法诀，将灵气转化为元气。而《本源之力》上面，也记载了这一个法诀。无疑，这对他的修炼速度来说，是个很好的提升机会，而今晚，他便是要进入那溶洞，去吸取那溶洞深处的所有冰灵石。这是他想到的唯一短暂提升实力的方法，他要在八脉会武上，好好证明一下自己，他也可以成为，众人心目中的英雄。

    寒潭中的水还是那么冰冷刺骨，游了一小段距离，他就感觉下身似乎要麻木了一般。连动一下，都显得十分艰难。只是，这一刻的他，却异常执拗，凭着一股异于常人的毅力，愣是让他靠近了岩壁。而这最后一步，也是最为艰难的。因为他要越过瀑布的巨大冲击，抓住瀑布之后的岩壁。这一步若是处理不当，那他便会被瀑布冲入水下，全身感受那彻骨的寒冷。

    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气，稍微给自己积了下力气。然后他猛地一探身，径直往那岩壁抓去。现实总是比想象要残酷，由于力度不够，瀑布那强大的冲击力将他无情地冲入了水下，一种刺骨的冰凉瞬间侵入了他脑海，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要失去意识，他在水下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瀑布的冲刷范围。

    “我，就要这么死去了吗？也好，反正诗儿姐也不喜欢我了，师父也离我而去，甚至连我原本是谁，从哪里来，我都不知道！这样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呢？罢了罢了，就这样解脱了，不是更好吗？”他闭上了眼睛，准备接受那随之而来的结果。

    但是，是什么，在内心如此激荡？

    是那众人的呐喊呼声？

    是那温柔却不是对自己的眼神？

    人生来一世，为什么我就要比其他人差？一丝强烈地不甘，从心底深处升起，瞬间包围了他。一股莫名涌起的力量，让他睁开眼来，朦胧中，他似乎看到水下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不过也只是一下，随后便再次恢复了沉寂。

    他伸出手，奋力向前一窜，终于，右手抓住了那坚实的岩壁。他整个人贴了过去，扶住岩壁，浮上了水面，大口大口喘息起来。

    他看了看瀑布后面模糊不堪的岩壁，心下凛然，若是这爬到半途摔下来，只怕自己是再没力气游上来了吧！一时，这个少年，不觉稍显犹豫。而正在这时，一道火红光芒，却是突然亮起，扰乱了他的思绪。

    他转过头，只见在远处的空中，一道赤红光芒正在天际亮起。印象中，那里似乎有一片果林。

    “这里，还有其他人？那么，是谁呢？”刹那一道火红身影便映入他脑海，“是……诗儿姐吗？”他心下一阵窃喜，毅然放弃了攀登上崖的想法，直接纵身一蹬，游出了这片寒潭。然而，当他登上岸时，那果林处，又突地亮起了一道白色光华，这道白色光华，他也是再熟悉不过的。

    心脏处，一种莫名的绞痛感传来，几乎让他再次跌入潭中。“他们，为何会深夜在这个地方？”他问了自己几遍，却总也得不到令他满意的答案。良久后，他终于迈开沉重的步伐，往那片果林而去。

    只是心中，却总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着，“叶小天，你不要去！你不要去！”只是，纵使这声音再怎么呐喊，终究也阻止不住，他那茫然的步伐。月光洒在他奔跑的身影上，带着凄凉的温柔。

    慢慢离得果林近了，叶小天的心，却忽然变得害怕起来。他害怕让叶诗儿看到了他，他望了望前方，但见月色下，一些地方却是异常的黑暗。那是果林茂密的地方。他一头扎了进去，让冷冷月辉洒照不到他的身上。

    他注视着最明亮的地方，却在最黑暗的所在前行了好久。

    终于，两道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那两道身影坐在草地上，望着半空中的两把漂浮仙剑，眼中尽是温柔。这两道身影，一道白衣胜雪，一道火红如花，却不是叶诗儿和秦风又是谁？

    他们看着那两把仙剑，就这么过了好一会儿，忽然，秦风却是蓦地一叹，“叶师妹，你说我们若能像青渊和赤霞一样，永生永世地在一起，那该多好！”

    叶诗儿摇了摇头，低低道：“风师兄，你别这么说，我们也可如赤霞它们一般，永远……在一起的，不要去管那些琐事，就好了！”

    “不行，叶师妹的事情怎么能算是琐事呢？”秦风摇了摇头，认真道：“放心吧，叶师妹，等我这次在大会上夺魁，得到掌门师伯所奖励的成婴丹，我便会成功化成元婴，到时去查明叶家村被灭村的真相，也会安全得多的！”

    叶诗儿叹了口气，“唉，风师兄，你待诗儿这么好，诗儿早就满足了！当年事情的真相，其实我已经不怎么看重了！现在，我只需要你安全就好！”

    秦风看着她温柔美丽的脸庞，不觉幸福地笑了笑，柔声道：“叶师妹，你知道我的，在追求道心这一途上，是不能有畏怯不前的想法的，况且，为了自己心爱的女子，做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

    他看了看半空中的两把剑，继续说道：“叶师妹，就如青渊和赤霞，只有青渊的狂风足够强大，才能让赤霞的光芒更为耀眼。我们也一样，只有我变得强大了，才会让你得到幸福，不是吗？”

    “哼，我总是说不过你！”叶诗儿低下了头去，轻哼了一声，只是脸上，却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许久，她抬起头来，但见秦风正深情地凝视着她，脸上说不出的幸福模样。

    他二人这般对视良久，忽地张开双臂，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月华如水，洒在他们的身上，洒在那片密林之中，却照不进黑暗角落。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一对情侣说着温柔蜜语，恨不得要把这几年的相思之情统统倾述，直到最后，秦风将他的青渊剑祭起，载着云汐儿离开了这里，他们还是紧紧相拥，并没有分开！月华如水，映照的他们的影子是那么和谐。

    这夜色，又多了几分凄清！

    树林中，阴影里，叶小天缓缓走了出来，望着远处天际的两人，久久不语。

    他忽然很想哭，很想大喊几声，只是他张了张口，却始终未哭出声来，也喊不出任何的声音。那莫名的痛楚在他心中如狂怒的野兽四处冲撞，弄得他的心里处处伤痕。

    他想赶快脱离这里，但他不会御剑飞行，他只能是快速地奔跑，奔跑，不管摔了多少次，他都要快速地奔跑，奔跑。

    终于，他跑到了那片有着深潭的地方，先前那看起来无比诡异的怪树，竟在他眼中有了丝丝亲切感。他不觉向着那棵树靠了过去，这时，只听“轰”的一声，那平静的深潭里，竟是激起了一道足有几十丈长的水花！一声龙吟响彻了这片空间。

    叶小天回过头，便见漫天水花中，一庞然大物向自己撞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