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零五 新生【大结局】
就像是虹吸效应，沐风的身体被一次次地吸出水面，又因为地球引力而一次次地落回到水中。沐风竭尽全力地单手划水，但是却始终只在一个圆圈里打转。一直持续了不知道多久，他才感觉到下方的上升气流推力变弱了一些，他终于勉强能够游动，于是他抓住了机会，也不看具体的方向，完全凭借着风的阻力大小来判断龙卷风的内外，从而逐渐向着低压中心的外围游动而去。只有当他实在是憋不住气时，他才会稍稍张嘴吸几口。 一直到游不动时，沐风才感觉到周围的风力渐渐减弱了些，他一头冲出水面，先是小口吸了口气，当他意识到自己不在真空区或者风力肆虐区时，他才终于张开了口，开始大口大口地贪婪呼吸，清凉舒爽的空气涌入沐风的肺部。从来没有一次，沐风如此真切地体会到能够呼吸竟然是这么幸福的一件事。 “女鬼”已经开始减弱，其粗壮的腰肢已经开始变得极其纤细，就仿佛腰肢无法支撑上半身的重量般，女鬼其身体的倾斜角度变得更大，但是“女鬼”本身的运动轨迹却已经开始向着西北方向偏离，而女鬼那尖锐的“足底”也已经开始逐渐远离海面，就像是腾飞的仙女缓缓升上了天空，将那躁动而喧嚣的浪花与碎片一并带走了。 周围的空气已经开始恢复最初的宁静，沐风趴在一个木桶上，疲倦地喘着气，他的胃里一阵翻腾，一个不慎，沐风一开嘴，喉头蠕动间，大口大口的海水伴随着胃酸从他的口中喷吐了出来，足足呕吐了有一分钟，沐风才稍稍适应风后的这个秩序世界。 女鬼过后的海面上零零散散地洒落着各种漂浮物：木桶、肚子翻白的海鱼、充气艇、破碎的木板、绳索、渔网，当然还有人。 沐风最先发现的是木头，在飓风中，木头将自己的身体和绳索缠绕在了一起，才没有沉入海水中。除此之外，沐风还看到了朵朵、草芯男，可是他却始终没有看到雁儿和雨蝶，这让他心急如焚。 在短暂的休息后，沐风竭尽全力游到了木头面前，他将昏迷不醒的木头摇醒，醒来后的木头开始不停得吐水。 “撑住。”沐风一边环顾着四周，一边拍打着木头的背。沐风环顾四周，他看到草芯男已经甩动着发丝上的水珠开始恢复，看来问题应该不大。 “我没事……”木头虚弱地道，“看来飓风已经过去了……其他人呢？” “我没看到雨蝶跟雁儿……金毛他们也不见了……”沐风惊慌失措地道，“你看到了吗？” 木头缓缓摇了摇头，这时，沐风的视线突然颤抖了一下，在较远的东部海平面尽头，他看到了一个缓缓飘移着的影子。 那是一道抱着木板瑟缩不已的声音，因为距离关系，沐风看不出那到底是雨蝶还是雁儿，他只能勉强认出那是个女孩。 沐风的视线微微偏转，再次向着西方延伸时，他也看到了另外一道抱着木桶的影子，沐风也能看出那是个女孩，可是却也无法分辨出到底是谁。 在乘坐充气艇的所有人之中，现在只有雨蝶和雁儿不在场，那么，这两个人就一定是雁儿和雨蝶错不了，但是让沐风崩溃的是，在海流的作用之下，两道身影都在缓缓地被向着远处冲散开来，而两道抱着木桶的身影，都已经没有了自己划回来的力气。 沐风还有一点体力，可是现在的他，也不可能同时救两个人了。 怎么办？该救谁？ 不管他救了谁，等到他救回来之后，另一个人，就可能就此被海浪冲荡远去，永远消失在天空的尽头。 有的时候，你有选择。 有的时候，你没有选择。 沐风仰起头，望着头顶上那已经渐渐褪去了暗色的天空，他发出了一阵绝望的悲号！ 就像是被遗弃在废墟中的孤狼发出的痛苦哀嚎。 泪水顺着沐风的眼角滑落下来，他怒号一声，纵身跃入了水中，不顾一切地向着东方游动而去！ 海中的风浪在越变越大，层层叠叠的波浪推动之下，远方的身影正在被不断地推远。沐风已经尽力了，可是他此刻身体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要极力追上远处的那道身影已经是那么的困难…… “回来啊！回来啊……”沐风在哭嚎着，他拼命地划着水，雪白的浪花在他的身旁朵朵绽放，鱼鳞般的波纹环绕在他的身边。 渐渐的，他的肢体麻木了，他的身体虚弱了，他的视野模糊了。汗水、海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流到了他那干裂的唇边，一点点渗透进沐风的口腔里，是那么的苦，那么的咸。 他已经游不动了，沐风很清楚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人类终究是有极限的，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极限了。双臂变得那么沉重，就好像是别人的手臂搭在自己身上，那么的异类。他的双脚是那么的寒冷，就好像是用冰块凝结而成的，而且这种冰冷的感觉正在顺着他的血管一点一点渗透到他的肚子、他的脖颈，他的大脑…… 沐风游得越来越慢，到最后还剩下百米的距离时，他已经如同一只海龟般浮在海面上，已经再也没有继续前进的力气。 结束了…… 沐风茫然地想。 望着远处的那一道模糊的身影，沐风的心中一片凄凉。 一切都结束了。我的极限就是这里了。我再也没有办法继续前进了。我永远也追不上她的。 这就是上天的安排，是命运的安排。 视野之中的世界在渐渐地变得暗淡和模糊，冰冷的绝望感一旦产生，沐风最后的力气更是飞快地流逝，他知道，自己的终点线，就在这里，就在这片天空下，就在这一出海域上。 他艰难地抬起头，呆呆地望着远处那渐行渐远的身影，泪水模糊着他的视线，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那么的不真切。 耳畔突然传来了一声爆响，前方百米出的海面突然鼓起了一个山丘般的水包，那是个水包高高地隆起在了水光潋滟的海面之上，水包在隆起到最高点时向外绽开，那一刻，一道庞大的灰黑色影子在水幕之中若隐若现。 那道水下的身影到底有多大？是几十米，上百米，还是不可思议的数百米？被泪水打湿了眼睛的沐风根本辨不清，那一刻，沐风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而伴随着水花的坠落，巨大的黑影也是稍纵即逝，在短暂的露出海面之后又迅速地沉入了海面之下。 那是什么生物？是鲸鱼，还是巨人？还是其他生物？沐风也不知道。但是巨大黑影落水却掀起了巨大的海浪，巨大的海浪如同莲花般扩散开来，推动着原本该远去的身影逆向而行，缓缓地向着沐风所在的方向漂移而来！ 这不可思议的转变让沐风既震撼又惊喜，那一刻，他终于看到了希望，本该流走的力气居然又回来了一些，他开始拼着最后的力气向前冲游，飞快地冲刺！ 终于，他看清了那道身影……最后，在海浪的缓缓推动下，她来到了他的身边。 雨蝶的身体被用绳索和木桶缠绕在一起，紧紧贴在几个木桶上，她正面色苍白地趴在那里，呼吸缓慢而艰难，沐风在海水中一把将她搂住，木桶微微下沉，但是却勉强承受住了两个人的重量。 “雨蝶？”沐风轻轻地呼喊着。“醒醒。是我。” 睫毛颤动，唇瓣翕和，雨蝶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当她看到了沐风时，她的唇角终于绽放出了一丝艰难而虚浮的笑容，然后一头软倒了下去。 沐风大惊失色，他急忙用手探了探雨蝶的鼻息，直到他确定雨蝶的呼吸还在持续后，方才松了口气。 “坚持一下，我们活下来了，还会继续活下去的，坚持住……”沐风在雨蝶的耳畔不断地鼓励着，安慰着她。 沐风一手搂抱着雨蝶，另一只手拼命划水，双脚并用间，他想带着雨蝶往来时的路回去。 可是当沐风回头时，他却愣住了。 身后是茫茫大海，一望无际。 木头呢？包子呢？朵朵呢？ 大海茫茫，哪里还能再看到一道人影？ 随着波涛的涌动，沐风甚至已经分不清自己该走的方向。他只能凭借着太阳的运动轨迹大概猜测方向，带着雨蝶一路划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沐风觉得自己已经游动了和自己来时相仿的距离，可是，他的周围却依然还是没有尽头的大海。 到了这一刻，沐风终于确定了。 他和雨蝶已经和其他人彻底分散了。 飓风之后的大海平静的让让感到异常的舒服，可是这种平静却在渐渐转为孤独的恐惧，随着太阳渐渐开始沉落，色调不均匀的海面上出现了大面积的光斑和明灭不定的光带。在太阳沉落之前，沐风唯一能够侥幸在海面上找到的就是一个巨大的木桶，靠着这个木桶，他暂时不需要担心自己在夜晚坠入海中。雨蝶和他趴在木桶之上，他们半个身子浸泡在海水里，海洋中有一些小鱼围绕着他们的双腿，试图啃食他们脚上的皮菌。一波又一波的海浪鼓动着，每一波都会打到木桶上，溅起在沐风和雨蝶的身上。 他们已经完全没有食物和水了，他们也没有帆，更没有桨，甚至没有任何的武器的可以来抵御潜在于海洋深处的危险。 沐风只能在水里浸泡几个小时，他的身体因为浸泡太久的海水，已经开始微微发胀，因为太阳光的暴晒，他的嘴唇和皮肤都出现了微微的开裂。一直到了深夜的时候，一道惊雷打破了大海的宁静，接着，暴雨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覆盖了整一片海域。湿软的发丝遮盖在沐风的脸上，此刻他只有一个脑袋露出在海面上，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嗯……”雷声也惊醒了雨蝶，雨蝶悠悠然醒来，她的眼中一片惊慌和疲倦。 “雨蝶，你醒了？”沐风喜不自胜地道。 “我们……我们在哪里了？”暴雨之中，雨蝶环顾四周，紧张地问道。 “和他们失散了……现在海上只剩下了我们……”沐风眼神黯然。 “这样么……”雨蝶的嘴角微微牵扯了一下，也不知道是笑还是忧伤。“毕竟那么大的风暴……不过也好，至少……还有你在。之前我一个人被海浪冲远的时候，我以为我就会这样被海浪带走，去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永远也没有人……再也看不到人……那个地方……也许就是地狱吧。” 沐风也笑了笑，但是却没有把自己没有来得及救雁儿的事告诉雨蝶。 “我们约定过的，你活着，我也活着。”一番沉默后，沐风强笑着说道。 “是啊，”雨蝶咳嗽着嫣然一笑，“一起生，一起死……这该死的雨，可真是大……你可要坚持住啊……” “我一直坚持着呢……”沐风笑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