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生变(七)
从宣平坊到新昌坊的周边,到处都是溃散的军士,其中既有左、右羽林军,也有金吾卫和府、县的差役,此刻这些人都是垂头丧气、衣甲不整,手上还执着兵刃的寥寥无几,却没有多少人是真正受了伤的。 浑瑊靠在街边的一棵树身上,正捋起袖子,将手臂上的一道伤口露出来,那是一把长刀的劈砍造成的,如果不是有精良的臂甲遮护着,这条膀子只怕都要废掉了,除去这一处,还有一处箭伤,扎在后背,好在入rou不深,只留下了一个拇指大小的洞口,被布条裹紧,已经不碍事了。 虽然两处都是小伤,可架不住心里头窝着火,这一仗打得实在太窝囊,一看到那些凶神恶煞般冲过来的骑兵,自己这边立时便溃散了,余下的拼死相抗,也是死的死伤的伤,如果不是对方一意突破,他们这些人只怕一个都活不下来。 要说平日里,他们也是早出cao晚练习,技艺阵型一个不落,毕竟天子脚下,经常会有cao演之类的,没有人敢怠慢,可今天才知道,原来是那样的不堪一击,浑瑊恼火的不是技不如人,而是没有战心,对方一共就三千骑,还兵分两路,挡在他们面前的也就两千左右,散坐在他周围的就不下万人,只要人人拼命,耗也能耗死对手,可如今呢? 他将随身携带的一小杯伤药倒上去,忍着痛用撕开的布条一层层裹起来,再套上衬里,重新绑好臂甲,试着动了动,疼痛感已经没那么强烈,浑瑊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可是一看同伴们的样子,突然又不想动了,这些家业俱在城中的本地人都不急,他一个外乡人,着哪门子急啊,他懒懒地靠坐在大树上,眼神里充满了失望。 就在这时,对面的坊门突然打开了,首先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是一面小小的牙边战旗,熟悉边军的他一眼就认出来,这不过是一面戍主旗,一个边戍最多能驻一个队,也就是五十人。 果然,跟在那面战旗后头的,是一只小小的队伍,与外头这些溃兵的数量相比,连个零头都不到,可一看到为首者的身形,浑瑊的眼睛就亮了,人也不知不觉站了起来。 同样十六岁的身体,裹在一具大唐制式的明光铠当中,厚重的铁盔下,是一张古井无波的面容,那种眼神,他只在边军的老卒身上见到过,而此时这队为数不过五十的人马,人人皆是一样。 更让他诧异的是,少年的身后背着一把巨大的兵器,比主人的身体还要高上不少,看上去有几分滑稽,可是浑瑊心头的血,突然间不可抑制地跳动起来。 刘稷与杨预并骑而行,目光在这些溃卒的面上扫过,看似平静的表情下,是一颗不平静的心。 原来这就是安史之乱的缩小版,一仗将这繁华盛世撕得粉碎,把虚弱与腐朽血淋淋地露在世人面前。 “五郎!” 听到叫声,他转头一看,浑瑊柱着一把长刀走过来。 “你们要去哪里?” “破敌。”刘稷语气平静地说道。 四下里一片哗然,那些溃卒纷纷接口,全都是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 “哼,大言不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