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开窍
向来心是看客心,她眼前却挥也挥不去地出现容潜的脸。 草舍前锦袍玉带劈柴挑水的他,红娘树下黑眸映出满天灯火的他,荒原中一袭黑衣将她护在怀中,月光下望着她轻唤“和初”……一张张容颜清晰交迭。 程曦目光怔怔望着远处,失神喃喃: “……怎么可能。” 容晏行他……他是年少时共学玩闹的挚诚好友、是危难时舍命相托的患难之交啊! 有这样的情谊,他自然是与旁人不同的。 她对容潜,信任如程时,依赖如程钦,濡慕如程原恩,亲近如……如谁? 程曦搜肠刮肚地想,却找不出一个比容潜更让她想要亲近的人。 她不由想到了章泽。 前世自己曾一心恋着章泽。 每次见面都会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生怕哪里出现一丁点错儿;每句话都是想了又想,肚子里揉碎掰开又捏在一起才说出口;从来不会使性子发脾气,一切都是顺着依着,尽十二分的温婉贤淑。 在得知章泽要纳万舜卿为良娣时,她出离愤怒,满心想着如何压制万舜卿,好让章泽牢牢记住自己太子正妃的身份。 可是在容潜那里,她从来都是随心所欲、喜怒无忌的。她对容潜使过小性子,也讨好狗腿过,两人初初相见时还有些小矛盾。 容潜知道她的所有毛病,也知道她许多被骗和出丑的糗事。两人在荒漠中见过彼此最狼狈的模样,她蓬头垢面、一身馊味地与他待了那么多日,当着他的面生吃蛇rou,挖过树根的苁蓉和荒漠的野果。 这几日她每每想到容潜日后娶妻,心中没有一丝愤怒,只有失落。她怎么也无法排遣那种茫然无助,就像心被生生挖空了一块,却还担心他将来的妻子会不会照顾好他、真心待他…… 这分明是完全不一样的啊! 程曦不由看着锦心,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 “也许是知己呢……俞伯牙与钟子期、羊角哀与左伯桃,不都是这样的情谊吗?” 锦心便是长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此时也不免有些懵。 小姐在说四爷与淳明公主吗? ……她们是在说同一回事吗? 但锦心却看得出程曦神色极为异样。 这几日小姐一直都有些怪,自从那日四爷说了那样一句话后,小姐便时不时地就浑身散出一股哀哀之气。 好好的人,常常莫名听见一句话就开始出神……锦心忽然一怔,不由仔细打量程曦。 小姐她,莫非是在说自己与容少爷? 锦心脑中思量那番话,又见程曦一副茫然矛盾挣扎的模样,心下愈发疑心。 她小心翼翼地顺着话接下去: “小姐,您曾同奴婢说过,君子交于道,不在于形骸濡沫,隔远千里亦共东流……并非是那种念念不忘、朝朝暮暮之情罢?” 一针见血戳破了程曦的自欺欺人。 她又是呆呆望着锦心半晌,忽然“嗷”地一声哀叹,将脸埋进迎枕中。 容潜待她如此仗义,她却对他生出了那样心思……程曦觉得脸上火辣辣地发烫。 锦心见程曦躲在迎枕中半天不肯抬头,生怕她将自己闷坏了,忙上前将她拉起来。 程曦双眼迷蒙,嫩颊浮出娇丽霞色,面上却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神情。 锦心吓了一跳。 就见程曦望着她,委委屈屈道: “锦心,我、我似乎……对容晏行……有非分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