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疯病
宁家老爷死了的消息,没花一刻钟便传遍了整个暮秀村。 宁府门口一刹那间挤得人满为患。夏涟的诅咒像是成了真似的,这宁府居然又出了一条人命。 在人多到水泄不通之前,安晴和宁丹桐都被许昶眼疾手快拉回了宁府之中,而后他牢牢地闭紧了大门。 门外的喧闹声越来越大。在这常年几乎一成不变的村中,忽然有人暴毙,的确是件令人紧张的事情。 这件事情发生在宁家,则令人愈发激动起来,猜测其间隐秘。 而刚刚归家还不到一个时辰的宁丹桐,此时则面无人色,任许昶搀扶着,坐回到堂中。 安晴也战战兢兢地跟在后面。凶案她见过不少了,只是不知道宁家的老爷到底是怎么个死法,一想到她极有可能与死者共处一室,安晴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许昶给宁丹桐斟了一杯茶,后者却颤抖着手接不下去。在原地枯坐了半晌,宁丹桐忽然一把站了起来,吓了安晴和许昶一跳。 孰料宁丹桐只是解下背上的琴放于膝上,席地而坐,垂着头拨弄起琴弦来,声音噪难入耳。 许昶无奈地与安晴对视一眼,转身去到了侧屋门帘前,敲了敲门框,恭敬道:“夫人,门外挤了很多人,都想进来看一看究竟。少爷他也因此有些不安……” 那间耳室看上去不算小,从内传来阵阵馨香气息,粉色的门帘上绣着金色凤凰,浴火振翅,栩栩如生。 这时,门外一道清风吹来,半掀起粉色纱帘,安晴隐约能瞥到床上那名侧躺着的女子,鬓发散乱,手捧一卷话本,目光却呆呆看着上方。 “唔,好麻烦啊。”女子眯起了眼睛,声音慵懒,“我不想起床……” 许昶面露为难之色:“可是,老爷的尸首还需人收纳……” “死了就死了,有什么好收的。”女子把被子一裹,摊开话本,懒洋洋道:“先去喊仵作过来吧,然后再叫我。” “是。” 许昶面露无奈之色,安晴则在后面听得毛骨悚然。明明出事的是自己的丈夫,这位夫人却连一看究竟的心也没有,只顾着躺在床上翻着话本。 许昶只是默然地退了下来,厅中宁丹桐也正在埋头拨弄着琴弦,安晴没来由地觉得这一家人都奇怪得近乎恐怖。 许昶转过头,眼含无奈地望向安晴:“能拜托你在宁府稍后片刻吗?县衙离这儿比较远,堂府也设在了村北,我得从hòumén去一趟。” 所谓堂府,便是在暮秀村这种离县较远的县中所设规模较小的衙门,包含村长在内通常也只有三到五个人,审理村中的各类小事,已然足够。 安晴点了点头:“好。” 许昶苦笑道:“对了,门口必然挤得水泄不通……我得从后院翻出去了。” 安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宁府的老爷……是怎么回事?” “从观远阁顶跳下来了。”许昶扭开头,“反正夫人和少爷也都不当回事,你想去看的话,就跟在我背后吧。只是别乱动现场。” 安晴心中一动,跟在了后面。 若论对案发现场蛛丝马迹的探查,安晴自然是远远比不上赵无安,但听许昶说起宁老爷的死因,再看一看宁府这些人的表现,她心中莫名升起一种异样之感。 宁府并不大,比起柳叶山庄更可说是九牛一毛。 许昶在前头带路,片刻之后便到了后院,之前所说的观远阁,应当便是分割前后院的一座书楼,足有三层之高,是整个府苑的制高点。 尽管心中早有准备,但亲眼看见命案现场的时候,安晴仍旧忍不住感到一阵反胃,连忙扶住墙根压制心中的吐意。 倒在院中的尸体,乍看似乎有三百多斤之重,肥硕到了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甚至连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迹也泛着点点油光。 宁府家主宁龙海,就这样倒在他自家的后院正中间。他的前方是一座烛火通明的灵堂,堂前柱上本来悬挂着两根数丈长的白绫,此时只剩一根仍然在风中飘舞,另一根则坠在了院子之中,沾染猩红血迹。 仰头向上看,这间院子前头矗立的三层书楼名为观远阁,第三层有一方平台向外探开来,应当是作风雅之用。 在观景台的最外侧护栏最下方,地面上有一根径宽七寸,高约一尺七的铜柱,其上镌刻有蜿蜒条纹,顶部锐如塔尖,如而今亦是沾染上了些许血迹。 安晴凝望那方染血铜柱半晌,才意识到那上头镌刻的都是自魏晋以来各大书法名家的成名之作篇目。 “老爷向来喜书法,平生所好便是在那观远阁顶边痛饮朵颐边提笔挥毫。”许昶解释道,“那根铜柱,也是照老爷的意思设立的。” 安晴仰头看了看观远阁顶的那做平台,又盯了那根铜柱半晌。 宁龙海的尸体便倒在铜柱旁边,距离不过一尺不到。 “这么说,他是从楼顶失足坠落,刚好撞在了这根柱子上么……”望着眼前的景象,安晴似乎只能得出这个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