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少年执刀,少女负剑
天**晓,在苍茫官道之上奔袭了一整夜的聂家弟子,脸上大多留着挥之不去的疲态,胯下一夜疾驰了三百里的骏马,也尽数从口中吐出浑浊白气,两眼发白。 饶是如此,也未有人提出休息,整支队伍仍旧犹如离弦的利剑,急急地赶向不远处的那座雄伟都城。 汴梁。 只要能在东方日升之前进入汴梁城,事关家族存亡的大计便可就此一锤定音。 百载基业,江湖浮沉,尽在此一朝尔。 马车之中,檀香已然悠悠燃烧过了一半,聂君怀早早地睁开双眼,束手并袖,望着窗外的那抹曙光,双眉紧蹙。 明明距离聂家历经无数牺牲,才得以换来的曙光,仅仅剩下一步之遥。 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聂君怀心中却升起了一抹不详的预感。 ———————————— 同样的一条官道之上,苏青荷正背负落情,一言不发地向着前方策马疾驰。广阔的道路一眼无际,亦看不清路上有多少行人,但苏青荷犹自疾驰不止。 直到此时,先前那些零落在细小之处的线索,才终于被一点一滴捡拾而起,并最终连成了一条清晰的线。 追查罗衣阁,直至名录失窃之后封锁客栈、寻觅线索,这一切,苏青荷都没有做错,甚至已经做得足够好了。 只可惜,做得再好,最终居然都没能逃过那些人的算计,被狠狠摆了一道。与这些人斗心术,苏青荷每每觉得,还是自己太过年轻。 不过话是这么说,那个一身白衣,从不束发的居士,倒是往往能与这些家伙斗智斗勇,最终逐出个胜负来。 事到如今,纵然苏青荷全力疾驰,能够追上聂家人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 “赵无安,现在能拦下他们的,只有你这家伙了……” 明知赵无安也是凶多吉少,但苏青荷除了寄望于他之外,也已别无他法了。 若是能如清笛乡那般,在所有人之后,仍旧留有一手,并能将局面反败为胜的家伙,苏青荷绞尽脑汁也只能想到赵无安一个。 “此番我确然已将全部身家尽数押上……赵无安,是胜是败,我苏青荷与你同去!” 荒芜官道之上,青衣一骑绝尘。 —————————————— 寂静的荒林之中,二人相对盘膝而坐,身上俱有密集气劲升腾。 虽则已主动为自己要杀的人疗伤,但段狩天眉间仍有不快之意,倒是安心享受着段狩天输送而来内力的赵无安,脸上带着狡黠的笑。 一品高手真气入体,瞬间在体内形成一团灼烧着的暖流,向四肢百骸扩散开去。暖意顺着经脉畅行,过处真气蕴结,再生周天之相。 在暮秀村时,赵无安虽然自己并不记得,但也能从胡不喜和安晴的描述中得知当时自己的情况是如何凶险,伤口处被人下了几乎无解的剧毒,性命垂危之际,若无唐冷老先生赠予的一味通天根,只怕此时他早成了泉下亡魂。 而服下草药后不久,赵无安周身气劲竟然就已丰盈到足以受一箭当胸穿过而不死的地步,足见这通天根有着何等超乎寻常人想象的奇效。 更令人意外的是,这效果似乎直到如今还在发挥着。两个时辰前赵无安的伤势已经严重到了难以行动的地步,而两个时辰之后,丹田之中竟然复又生出了那足以调使洛神六剑的周天气劲。 就算有段狩天这般的一品高手给他输送气劲,短短两个时辰之内,也绝对起不到这般奇效。 就连段狩天,也对赵无安的恢复能力暗暗觉得意外。给赵无安疗伤之时,无意中看见他破碎缁衣之下密布的伤痕,愈发觉得惊恐:一个人要经历过多少惨烈的战斗,才能留下这么多触目惊心的伤疤? 但赵无安就像完全不在乎似的。段狩天给他运功疗伤的间隙里头,这个白衣居士脸上始终挂着得逞的笑容,令段狩天很不是滋味,却也无可奈何。 直到天边亮起黎明曙光,山野之中传来一声嘹亮鸡鸣时,段狩天才放下了一直给赵无安传输着功力的手掌,长叹一声道:“这一次权且当做报恩。” “何必如此?”赵无安并没有睁开眼睛,淡淡道,“你心本正道,若入聂家,将来这般身不由己之事,必然还会再发生数次。要杀罗衣阁主,我替你去抓来便是了。” “段某江湖名誉已然被聂家尽数毁去,除此一途已别无选择。我亦心知赵居士乃是为我设身处地着想,但段某并非出尔反尔之辈,既然答应当了聂家的门客,便当有始有终才是。” 将周身气息重又运行一遍,赵无安吐出一口浊气,无奈道:“无安深知阁下意决便矢志不改。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强扭了先生意愿。” 段狩天默不出声。 赵无安叹道:“只是多谢阁下不杀之恩。” 段狩天摇了摇头:“与胡不喜一战,是生平大愿,还要谢谢你给了我这个机会。” “你打算应战了?”赵无安犹豫道,“若是聂家存心刁难,只怕你日后难逃一劫……” “无妨。”段狩天笑道,“赵居士为了劝我,都不惜牺牲到了这个地步,段某又怎能不领这个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