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七十一 师兄虽大 难保天下

    狂风过境，艰难掀起少年郎的衣襟。

    星邪满身鲜血被冷风凝固，像是着了一层赤色硬铠，他披头散发，满脸污秽，看着面前突然出现的身影，表情说不出的复杂。

    大师兄来了。

    大师兄能否活着离开此地？

    人生如戏，总是大起大落，先悲后喜，再喜再悲，星邪害怕近在眼前的转机，实则是更深的绝望。

    无面人面对常人眼中不可企及的洞世境修行者们尚且如同屠戮猪狗，就算大师兄修为强横，稍有不慎恐怕也生死难测。

    “师弟莫怕，师兄来了，就一定护你们周全。”大师兄挡在星邪前面，审视着眼前怪物，“居然有人真的造出了这种东西，不怕损了自己阴德。”

    无面人无声无息，他右臂肌rou坟起，想要抽回被大师兄抓住的手腕，只见大师兄胸腹微鼓，轻呵出一口白气，他收紧虎口，无面人的臂膀开裂出几条细小的裂缝。

    连星邪的无涯都无法留下丝毫痕迹的坚固身躯，竟在大师兄手中撑不了片刻。

    无面人右臂眼看就要支离破碎，他左手化掌为刀劈在自己的肩头，将大师兄擎住的臂膀从肩处砍落，大师兄只觉手上一轻，向前踉跄走出几步，一张满是胡茬的老脸正撞上无面人白的反射出荧光的拳头。

    这一拳直捣大师兄面门，打的奔雷滚滚，地动山摇。

    大师兄凌空飞起，在两道白色气浪的包裹下倒射而出，沿途撞塌丘陵山石无数，才堪堪落地，拖着一条极长的沟壑，骨碌碌滚到小师弟的腿上。

    以为躲在远处很是安全的小师弟目瞪口呆，几乎没有认出被烟尘笼罩的大师兄，惊的一挂鼻涕“刺溜”滴到了大师兄的手背上。

    “大师兄咱别打了，一会儿你死了谁带我们跑啊。”小师弟可怜兮兮的拽着大师兄的褂子，不让他再继续往前冲。

    “你给老子说点吉利话。”大师兄虽挨了一记重拳，但看起来除了有些狼狈以外似乎没有大碍，他擦擦自己面颊上沾染的灰尘，却不小心把小师弟的鼻涕涂了个满脸。

    “你这个兔崽子……”大师兄接二连三吃几个大亏，扭头就要怒骂小师弟，可这个机灵的小家伙早就不知溜到了哪里，与此同时，无面人第二拳已经距离大师兄后脑勺一寸不到。

    远处的星邪根本看不到无面人的移动过程，好像无面人发起的每一次进攻都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感知到背后凛冽杀机，大师兄腰眼发力，回身就是一记铁拳硬碰，满布伤痕的拳头与无面人的拳头相触，透明无瑕的无面人浑身一震，体内发出噼里啪啦瓷器碎裂的脆响，一股rou眼可见的白色气劲透过他的身体奔腾向阴沉沉的天空，于是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原先厚重云层裹含的水汽垂垂落往人间，化为一道七彩长虹，横跨河山城池，壮丽无比。

    虹光之下，无面人双脚发力，把地面蹬的粉碎，他就要再打出第三拳时，大师兄却五指张开罩住无面人的面门，以一个霸道无比的姿态将他举起，狠狠砸到地下。

    就像是一件刚刚出炉的花瓶被失手打碎，无面人支离破碎，残屑散落一地。

    “咕咕咕……”

    滚落在大师兄脚边的无面人头颅发出奇怪的声响，大师兄和星邪同时向着那颗头颅看去，只见没有五官的头颅从嘴部的位置裂开一条黑线，露出里面白森森的牙齿，先前屠杀骑军留下的满地血rou被看不见的力量拖起，朝着无面人的口中飞去。

    无面人两排牙齿上下开合，大肆咀嚼吞咽，发出令人作呕的声音。随着血rou的不断吞噬，他脖颈以下流淌出许多乳白色的液体，这些液体交错纠结，聚合成躯干的形状。

    不多时，焕然一新的人形再次立于众人面前，获得新生的无面人比原先更加高大，血色纹路遍布全身，暴虐荒芜的气息从无面人的身上升腾而起，好像是封印自洪荒太古的妖魔破茧而出，将要祸乱人间。

    “开窍？”大师兄脚步后移，与无面人拉开距离，星邪终于知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怎样的怪物，无面人居然是魇。

    传闻魇从极凶极煞的妖魔体内诞生，身具人形却无相无识，可一旦他修出眼耳口鼻等七窍五官，就会成为绝世凶神，世间再难逢敌手。

    眼下魇有了嘴，已然开了一窍。

    “以前苍阳出过一个你的同类，七窍开了六窍，在我手上留了四道伤疤。你比他还是差了些斤两。”大师兄语气不急不缓，他将自己在料峭风寒里略显单薄的身子挺得笔直，“到此为止。”

    当“止”字出口，大师兄脚点虚空拾级而上，凌空三丈立于无面人头顶，他依旧没有拔刀，只是手腕反转，屈指虚弹。

    下雨了？

    星邪感受着脸上凉飕飕的湿意，仰头看到晴空当头，长虹在苍穹下若隐若现，一片风和日丽，哪里有半点要下雨的迹象，他再看向另一边，大师兄徐徐落地，脸上依旧看不出喜怒，他披着褂子一步步踩在松软的地面，指尖悬着一颗将落未落的水珠，在阳光下反射出七彩虹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