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
二人便就近寻了一处遮蔽之地,并肩倚墙而坐。 陆三川蜷缩着身子,睡意全无,时时刻刻担心袁启明会派人找来,便始终竖着双耳倾听四周响动。 袁博匀倒甚是放心,坐下之后将上衣向上拉起,缩着脖颈,过不一会便睡着了。 静夜似水,倘若双眼足够清澈,便可见那时间如蜿蜒小溪一般,在两脚之间徘徊荡漾,在胸口缠绵萦绕,在眼前静静流淌。陆三川抬起头,将后脑靠在墙上,望着天空的寥寥星辰,想起陆本炽死后的这几日,竟茫然不知所思。一切变幻甚疾。且不说童波、陈枳安等人,对自己最为照顾的,却是萍水相逢的贺安,而最想杀自己的,却是与陆本炽情同手足的袁启明。 “呵。”陆三川苦笑了一声,忽然想起一个词来。随波逐流。人如片叶世事如洪涛,片叶如何与洪涛竞流? 他便静静坐着,直到东边天际微微泛白。 袁博匀睡醒,闷哼着抬手摸了一把眼睛,见陆三川双眼已睁,微笑与他说道:“少主,你醒的可真早。” 陆三川道:“一宿没睡。我们走吧。” “嗯。” 天虽初亮,集市却已人满为患。以务农养畜为生的农民畜倌在摊位上展示着自己的劳动成果。青得滴油的蔬菜,仍在淌血的猪rou,尚有力气甩动尾巴的鲜鱼。 达官贵人府中的下人三三两两推着单车,边走边谈论着今日所要购买的食材。寻常百姓家的人,早已挤在摊位之前,挑拣着果蔬鱼rou与小贩讨价还价。 陆三川担忧人群之中掩藏着袁启明的眼线,便双手交插在衣袖之中,低着头匆匆赶路,却险些撞到裹着头巾的老妇,引得老妇破口大骂。 四周行人纷纷转头侧视。陆三川更感尴尬,连声与那老妇道歉。 袁博匀在他耳旁小声道:“少主,不必惊慌,此地人山人海,要想找到我们谈何容易。就算果真被发现,逃脱也是易如反掌。如你这般畏畏缩缩,反倒引人注目,何不放松一些?” 陆三川便尝试着装作一普通百姓,挺胸收腹,行走如常,两眼却依旧左转右转,像一贼人。 袁博匀领着陆三川,买了不少青蔬,双手沉甸甸的,正要去到东边鱼鲜区,忽见人群一阵sao动。陆三川循声望去,只见一队人拨开人群向内挤来。那队人衣着各异,有黄有绿有青,有衫有袍有衣,显然不是官家队伍。 陆三川心中一惊,立即冒出一个念头:那是袁宅的门客! 袁博匀亦有如此想法,与陆三川小声交耳道:“少主,那些人没准是来寻你的。快些将身埋下!” 二人膝盖一弯,遁入人群之中,虽看不清那队人的情状,却也能自人缝之间看清个大概,人群往哪处散,他们便跟着往哪处躲。 正如他们二人所想,那十人小队正是袁启明派来的。昨夜,众人涌进陆三川房中,发现受伤的另有其人,而陆三川已不知所踪。栾为便要立刻下令找寻,想起袁启明身受重伤,此刻应当静息疗养,倘若所有人在院内找寻,动静过大,必然吵到袁启明。他便让众人暂且回去歇息,自己与几名门客在院内各处细细搜寻,搜到后院,见到铜钥,便赶忙往偏门跑去,果见偏门已开。陆三川大约已逃出袁宅。栾为便让几名门客暂且回屋睡了,独自一人将偏门锁上,而后纵身越过院墙,在袁宅附近找了整整一宿,并无所获,只好回到袁宅。袁启明已然醒来,听说陆三川不见了踪影,当众将栾为骂了个狗血淋头,随后将所有门客派出,去到武昌各处找寻陆三川下落。 来到集市寻人的正是栾为。 集市商人各色各样,偶尔会有那么一两人售卖珍藏佳酿。栾为时常来此,正是为了那鲜见的珍酒商人。往日,他若见到珍酒商人,必然大步上前,掏空口袋买下珍酒。今日再来,对此却全然不放心上。有珍酒商人认得他,与他招手呼道:“栾大侠,我这有十八年的青玉酒,要不要来一坛?”栾为全不理睬,伸长脖颈于人群之中搜寻着陆三川下落,然集市人甚多,如此找寻,无异大海捞针。他一心急,纵身而起,双脚踏过一只又一只肩膀,在高处快速扫视。 忽有人叫道:“栾大哥,你快来!” 栾为以为有了陆三川下落,在半空翻过一个筋斗,折身返回,却见那人捧着一只酒坛与他喜道:“栾大哥,这酒你不曾喝过!”而陆三川与袁博匀,正在三丈以外弓身前行。 栾为两眼一瞪,扬手便是一巴掌,狠狠骂道:“喝你娘的花花酒!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