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情锁
陆三川独自一人于屋内,百无聊赖,便开始打量起了这间屋子。这间屋子似是会客厅,亦或是聚义堂之类。正北对着门口有一尊两人高的关公大像,手持偃月刀,头戴绿巾帻,金刚怒目髯须飘纵,威风八面。 关羽像前便是一张主座,櫈面离地三尺余高,虎头扶手,显是王威民之位。 主座左右各列着五把交椅,诉说着建寨之初的辉煌。而如今,交椅油漆剥落,露出带着些许苍白的土黄色。 陆三川忽觉得王威民有点意思,虽然有些愚笨,掩盖不了他内心深处的单纯善良,同时却也颇同情王威民。 乱世,良民如何安活? 陆三川站了有些时候,双腿酸麻,欲寻位而坐,毕竟是客,不得主人允许贸然入座显得无礼,他便只好站着。 又过了好些时候,却见苏青走入屋内。 苏青虽依旧绷着一张面孔,嘴角微微上翘,声音之中亦是带着几分欢愉,“你没事吧?” 陆三川忽有一种不详的预感,“你可有在外头见过三男一女?” 果不其然,苏青道:“见过,杀了。” 陆三川双目一瞪,不敢相信苏青竟这般轻描淡写地便说出了口,似乎她杀的不是人,而是猪羊鸡鸭之类的牲畜。 苏青见他睁大了双眼,也有些惊慌,补充道:“他们是这一带的山贼。” 陆三川已然怒火中烧,大吼道:“那又如何?” 苏青想不到陆三川会有这么大的火气,眼睁睁地望着陆三川,呆了半晌,重新镇静下来,冷冷的道,“是山贼便要杀。” 陆三川觉得她简直不可理喻,怒道:“可那是鲜活的生命!” 遭陆三川接连高声斥责,苏青也颇烦闷,一对明眸渐渐生出怒意,声音也是重了几分,“我若不杀他们,他们便会杀你。” 陆三川愈加觉得她无理取闹,几乎是咆哮道,“你是不是觉得天下间所有人都要杀我!” 苏青也便怒了,双眼渐红,却仍刻意压低着声音,“我是为你好。” 陆三川愣了一愣,仰天大笑三声,咆哮道:“说的这般冠冕堂皇,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接近我也是为了刀谱!”他白皙的脖颈上三条青筋暴起,甚是骇人。 苏青不敢相信他竟会说出这般话,呆呆地望着陆三川,双目渐湿。 陆三川毫不怜香惜玉,见她眼泪汪汪,反笑道:“哭?女子有三宝,一哭二闹三上吊,你哭完是否要躺在地上撒泼打滚以逼我认错?”说罢,声一狠,厉喝道:“姓苏的!别再这里假装好人了!” 苏青忍无可忍,“铖”的一声抽出剑,正对准陆三川,低声说道,“对,我不是什么好人。你果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剑尖却是左右摇摆,颤抖不已。 陆三川丝毫不怵,赤手抓住剑身对准自己心脏,声色俱厉,“对准,刺!” 苏青见他赤手抓着剑身,心痛不已,在眼眶打转的眼泪便再也耐受不住,狂涌而出。她张着嘴,却无话可说,过了半晌,才自喉咙飘出一声“啊”。 陆三川全然不惜,双眼喷射怒火,灼烧着苏青双目,见苏青半晌不说话不动弹,便狠狠甩开剑身,丢下一句狠厉的“不要再跟着我”,走出厅堂。 . 陆三川在山寨四处寻了许久,才在山门以东三丈之外找到了王威民等四人的尸体。四人横竖躺在地上,俱是一剑毙命。 陆三川愈加心酸,愧疚难忍,双膝跪地向四人磕了三个响头,低声自言自语道:“王大哥,你能放过别人,别人不一定会放过你。你不害我,我却害了你,当真抱歉。”言毕,又磕了三个响头,而后蹲下,双手抓着剑鞘,欲在地上刨出一个土坑。 他右手本就有伤,加之右肩伤上加伤,过不多久,右臂酸痛无力,只好垂在身侧,仅用左手抓着剑鞘刨土。 剑鞘不似铁锹,底端没有刨土之用的铲面,刨起来便事倍功半。陆三川刨了一炷香时间,也仅仅是刨出了一条浅浅沟壑,左臂却异常酸麻,再也使不上劲,便只好坐在地上,望着那一条浅沟发呆。 过不多时,有一剑鞘插入浅沟,替他刨起土来。 陆三川回过神,见是苏青,怒火复沸,酸麻无力的左手握住剑鞘将那正在刨土的剑鞘劈开,不耐烦道:“这里不需要你。” 苏青垂着头,似犯了错的孩童,声音极低,“我来帮你。” 陆三川“噌”地站起,剑鞘直指苏青,怒喝道:“这里不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