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文官

    出列上奏的是兵部尚书张国维。

    张国维，浙江东阳人，天启二年进士，曾在番禺做过知县，后升任右佥都御史，巡抚应天、安庆等十府，主持兴建繁昌、太湖二城，疏通吴江，松江河道，擅长水利，后来著有《吴中水利全书》一书。

    一言以蔽之，这是个具有工科思维的大臣。

    张国维为官清廉，品行高洁，甚至有过于清高之嫌。

    据说他在南直隶任上，不事铺张，经常一骑一舸巡视河道，只带一名侍从，颇得崇祯皇帝赞誉。

    崇祯十五年，前任兵部尚书陈新甲被朱由检坑害，与后金议和，事泄下狱，张国维便被任命代替他，成为大明兵部尚书。

    崇祯十六年，建奴入寇京畿地区，张国维部下八总兵一触即溃，在言官下，张国维被解职，朱由检念及他治河之功，不久将其官复原职。兼右佥都御史，驰赴江南、浙江督练兵输饷诸务。然而张国维刚赴任十天，李自成便攻破北京了。

    再后来，张国维转战江南，因部下叛乱被困，毅然自杀殉国。

    天柱折，地维绝。——《淮南子·天文训》，观其一生，张国维算是对得起他的名字，国维国维，大明之维。

    早在元旦朝会之前，张国维便被任命奔赴江南练兵，刚才出京，闻听礼部侍郎被杀，京师有变，便连夜赶回。

    朱由检和颜悦色望向这位忠臣，微笑道：

    “张大人不是要去江南么？为何半途而返？“

    张国维跪倒在地，义正言辞道：“回皇上，天下之事，不分南北，京城有事，臣自然不能不理。”

    朱由检嘿然一笑，高声道：

    ”好一个不分南北，说得好！张爱卿，不必拘礼，平身，有事但请奏来。“

    张国维抬头望崇祯一眼，急促道：

    “陕西塘报腊月二十八上报，贼酋李自成将于崇祯十七年正月初一在西安建伪顺，建号永昌，改西安为西京，封赏群贼，大肆收刮秦地官民，凑集粮草物资，拟定正月初八，东犯山西。”

    “几天前的事情，为何现在才禀告给朕？”

    这两天只顾筹划远大前程，竟然忘记了李自成还要称帝这回事。

    “臣罪该万死，山西陕西塘报昨日便到内阁，臣今日才得阅。”

    朱由检暗暗吃惊，陕西塘报送达京师只要两日，何况是如此严重的军务，昨日就该抵达京城，定然是内阁有人把塘报压了一天。

    朱由检抬头望向陈演，陈阁老倒是无知无畏，目光炯炯朝皇帝看来。

    “皇上放心，塘报经由司礼监之手，臣必当彻查，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太监，如此军国大事，竟敢隐瞒不报！”

    陈演一句话就把脏水泼到了司礼监头上，旁边的王承恩气得咬牙切齿，司礼监可都是崇祯的人。

    “不必了，闯贼不过虚张声势，咱们可不能自乱阵脚，等等再说！”

    朱由检的反应令群臣目瞪口呆，这种云淡风轻与他一向的刻薄切燥完全不同。

    当然，云淡风轻只是表面，实际上，崇祯皇帝此时此刻比谁都要着急。

    历史上，李自成是在崇祯十七年正月初八从西安誓师出征，临行前发表了那篇有名的檄文“嗟尔明朝，气数尽矣！”。

    “张国维，李闯来犯，宣大三镇有何应敌之策？”

    朱由检这句话问得很扯淡，历史上李自成东征，途径山西。山西，宣府，大同三镇几乎全部投降，除大同副总兵周遇吉被逼无奈在宁武关稍作抵抗。

    远在千里之外的兵部对这些骄横跋扈的总兵们几乎无解。

    张国维跪倒在地，连连向朱由检谢罪，实际上，不要说兵部，便是崇祯皇帝亲自下旨，这几位总兵恐怕也不会听从朝廷的指令。

    因为朝廷拖欠工资太久了。

    “起来吧，此事罪不在你，朕只是问问，宣府三镇耗饷百万，尤嫌不够，现在贼寇猖獗，竟然束手无策！”

    群臣听皇帝骂人早已习惯，只是耷拉着脑袋，一言不发。

    ”山西是守不住了，或许京城也会丢，诸位都说说，该如何应对？李国帧！你的三大营还剩下多少人？”

    朱由检将目光聚集在京营总督李国帧身上，李国帧终于从恍惚中清醒过来，连忙道：

    “回皇上，末将以为，眼下判断山西糜烂，为时尚早，宣大三镇尚有精兵数万，足可一战，朝廷应尽早派出监军，前去督战，让宣大镇固守待援，李自成长途奔袭，粮草不济，必定不能持久，到时选精锐之士，尾随击之，必大获全胜。”

    朱由检微微颔首，京营总督李国帧乃靖难之役功臣襄城伯李濬八世孙，崇祯十六年，被加封为太子太保。

    李国祯能做到三大营总督，除了祖上显赫战功，主要靠他的雄辩口才。崇祯曾单独召见李国帧，与之讨论兵事，被他的口才所折服。

    后来的历史发展证明，这位襄城伯八世孙除了耍嘴皮子，也没什么别的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