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零玖章 少年祸
人生陌路暗黄昏。 冯双林冷眼看那十二年纪的白玉少年,垂头欹颈,绵软软被几名将士带进军营,扔在腌不堪的交椅上,褪去裤儿,其中个医官手起刀落,他那话儿便丢去喂了狗。 望着裤上洇得一滩猩红,少年掩面痛哭悲泣,他是前朝重臣之子,在云南被反叛新军所掳,施了刑,欲送入宫中为宦官。 忽儿九月深秋兮四野飞霜,天高水涸兮寒雁悲伤。 少年随着行军被边关蛮子突袭,小将军看他生得唇红齿白,如女子俊俏异常,当夜便将其捉进帐营,弄出些惨烈的事来。 那蛮鞑子铁骨铜皮,遍体硬毛如猬刺,岂是赢弱少年能受的,活生生硬扛下来,不死已去半条命,更甭谈之后被众调弄之耻。 又忽儿少年躺在营房内,外头杀生震天已于他无关,眉目萋萋,直盯帐顶被寒风撕扯的大块破洞,你瞧,落日晚霞依在,已有白月凄冷悬空。 他怕是快要死了吧!怎会听得有声绵长叹息,一件黑色大氅暖裹住残破而**的躯体,随看去,是个着绛红官袍的男子,很高大,面容儒雅清逸,深邃的目光含着一抹悲悯,笑容温和又良善。 冯双林突然睁开眼,腾得坐直。手中的书压在腿隙,竹骨山水扇儿滑跌在床下,他额上覆着密麻汗水,才觉得斋舍里一团儿闷热。 茫然的回顾,傅衡不在,只有冯舜钰坐在床沿边看书,穿着松敞的荼白绸衫裤,碧莹莹的簪子绾着乌油欲滴的发,听得动静,朝他这边斜斜睨了过来。 已许久不曾入噩梦!他嗓子干哑的冒烟,寻着鞋履下床,至桌前倒碗凉茶,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舜钰方才看书时,就见得冯双林满头大汗在床上碾轱辘,嘴里哼唧着,很悲伤的模样。 看他吃好茶,盥洗过颜面,默了半刻,才开口道:“永亭,我有东西送你。” “不要!”冯双林语气坚定,一口拒绝,无功不受禄,他不是个爱占人家便宜的人。 舜钰抿唇,拿起个鼓囊锦缎包袱,朝他一股脑的扔去:“你不要就扔了吧,我左右都无用。” 冯双林猝不及防接住,听得这话儿,颇疑惑,一手解开系带,顿时脸色铁青,眼神如针般看向她,一字一顿:“这是何物?” “我姨父是太医院院使,深知宫里宦官如何祛身上异味,你若还想考科举入仕,就得把隐密藏好了!”舜钰说的轻描谈写:“我敬重你的学识才能,并不想揭发你,却也不愿被你连坐。如今诚心堂已有监生对永亭生出疑窦,这软垫倒可解你后顾之忧,用不用你自个拿捏罢!” 冯双林觉喉中似哽有一物,苦涩难咽,低头将那另人羞耻的软垫看,用的是易吸收的棉布,缝得很结实整齐,浅浅冷香盈与鼻息,又听得舜钰道:“我也没啥善心,不白给你缝,五十片一两银子,不二价。” 冯双林怔了怔,看着她有些耍赖的面庞,心底忽得松落下来,他怕甚呢,沈二爷会替他遮风挡雨的。 “你比熊芳还会敛财,允你就是。”他神情平静地又问:“你我虽是同窗,关系却一般,为何要冒风险替我隐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