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断水流

    一番波折，终于入内。

    国色天香楼楼主是个身段妙曼的美妇人，笑呵呵扭着小腰特意过来招呼几人，她一眼看出几人是以李修德为主，故而刻意逢迎，可一双狐媚眼，却总在不经意间瞥向李白。

    待到二楼一个视野极好的位置，美妇人还要趁机打探几人详细情况，却有小厮上前低声道：“东家，姚彝、姚异两位公子来了。”

    美妇人笑容不变，简单寒暄两句，就向李修德告罪走开，并嘱咐小厮务必招待周到，一应花费，全部减免。

    这让李修德从进楼开始握紧钱袋的手，彻底放松了下来，但这也真正刷新了他的世界观，原来有文采真的可以白……

    不对，他想起上次碰巧遇上儿子，质问他们何来银两时，两人的回答……

    “不用钱啊，我们送了位姑娘一首诗，那姑娘还哭着给我们塞了把银子呢。”

    看了眼坐在隔间角落里的李白，原来有文采，竟然可以反客为主……自己做了一辈子生意，也做不到这种境界。

    楼台下，几位青楼姑娘交头接耳，轻笑不断。

    有人声音中透着崇拜，问道：“那两位就是写出‘抽刀断水水更流’的断水流公子？仅看背影，果真是玉树临风呢。”

    “怎么，小妮子动了心？”有人笑着回道：“那jiejie可不会让你，我们呀，各凭本事！”

    突然有个姑娘插话，语气古怪问道：“你们当真的？”

    “难道这等前途无量才华横溢的公子，还不入你法眼？”刚刚说话的两位姑娘异口同声反问。

    插话的姑娘噗嗤一笑，强忍着笑意说道：“你们是近几日新来的吧？你们可知，‘断水流’公子的称呼，本来是楼里几位姐妹打趣的，结果被客人听去，稀里糊涂传开的。”

    “嗯？”那两位姑娘明显没明白意思。

    这等雅称，难道不是因为那一句足以名传千古的“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插话的姑娘打趣问道：“只看两位公子背影，你们是不是动了心思，若是共度良宵，必然是落花流水，情意绵绵？”

    说罢，还故意往两位姑娘下身使眼色。

    两位姑娘闹了个大红脸，却勇敢的点头道：“我们委身青楼的，好坏都得伺候，既然如此，更想和这等公子欢好，有何不可？”

    插话的姑娘很有认同的点点头，笑道：“是这个道理，所以当时许多姐妹看到黎公子背影，身子骨都软了，水流的啊……可是润的不行。”

    “然后呢？”两个姑娘问道。

    插话的姑娘不回答，神神秘秘的眨了眨眼，突然娇滴滴地呼喊了一声：“公子……！”

    整个楼里包括李平，李安在内的二十多个sao包书生，齐刷刷回头。

    两兄弟清奇的样貌，宛如一片绿草中，冒着腾腾热气的牛粪。

    顿时让刚刚还润得不行的姑娘，如遭雷劈，面色发青。

    那插话的姑娘哈哈大笑，道：“然后呀，就和你们一样，前一会儿还水润的不行，下一秒，断了！”

    “断……水流？”两位姑娘突然间觉得，自己应该再也不会细细品读那一首传世佳作了。

    楼台上，李安故意挺直了身体，打开折扇，摆出风度翩翩的模样，向着李平道：“二郎，你看下面，有两位佳人正痴迷的看着我呢。”

    李平呵呵笑道：“大哥，我也看到了一位佳人，正看着我笑得娇艳呢。”

    两人看了眼在角落没人发现的李白，叹息道：“太白弟其实也算俊朗，可惜我们珠玉在前，他就只能在角落蒙灰了。”

    李修德低头喝茶，自我反省。

    他和夫人担心两个儿子从小自卑，所以强硬要求所有仆从管家见面就夸赞自家儿子俊朗这事，是不是错了？

    是不是矫枉过正了，出现认知偏差了？

    就在折扇风吹得两兄弟脸色发青时，许多小厮同时拿着灯罩挡住灯光，整栋国色天香楼内霎时间变得昏暗。

    旋即一个巨大的红灯笼从中间的舞台上悠悠悬起，数不清的牡丹花瓣闪烁着莹莹光辉飘落，让人心旷神怡的香气更加浓郁。

    “来了来了！”

    李安李平两兄弟同时忘了摇扇，激动的盯着舞台中间。

    “上一次豆绿姑娘抚琴献舞，还是半年之前！”

    李修德也放弃端着姿态，走到隔间最前，一把推开自家儿子，扶着栏杆看向舞台中央。

    仿佛花中仙子临尘，彩色的花瓣雨中，一道倩影梦幻般出现，穿着锦绣霓裳，像是蝴蝶飞舞，琴声歌声也在刹那间响起。

    腰如扶风柳，身似昭阳燕，

    花雨中，容颜偶现惹人呼吸急促，

    暂回眸，娇眼如波直让心肝乱颤。

    前一刻，还嘈嘈杂杂的国色天香楼，一瞬间只有琴声、歌声悠扬。

    楼内所有人不分男女都如着魔般痴痴地看着舞台中央，唯有浑浑噩噩的李白却陡然抬起了头。

    原本茫然的双眼迅速变得清醒，继而又带着不可思议的神色，喃喃道：“这不是梦？”

    他清晰的记忆，还停留在熬夜写古代文学论文的时刻。

    然后只模糊记得心脏突然巨疼，旋即在一座有万道霞光的宫殿中醒了片刻，还未待弄清状况，又被一金甲壮汉斩首，莫名其妙在凡间重生，结果三个灵魂的庞杂信息混乱，让他像个傻子一样木讷了大半年时间来消化。

    “这是什么夸张的二连穿越？”

    李白还没缓过神来，脑海中却突然响起一道苍老衰弱的声音：“孙儿，你醒了……”

    这一声，吓得李白汗毛立起，旋即又变得惊喜，问道：“系统老爷爷？”

    这是穿越者的标配啊！

    没系统还穿越什么？不怕丢脸吗？

    精神突然间恍惚，晃晃脑袋，李白发现自己竟然在一座巨大的刑台上，四周是灰蒙蒙云雾，脚下、四周，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透着恐怖渗人的气息。

    邢台中间，两根水桶粗细，神光闪烁的锁链，死死困住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无数金色神雷从虚空中落下，不断轰击在他身上的霞光。

    李白突然想到自己第一次穿越时听到的信息……

    “这是在受雷罚的太白金星？”李白心里第一反应就是如此猜测。

    太白金星虚弱的抬起头，回答道：“是我。”

    “你听得到我心声？”李白一瞬间感到头皮发麻，那自己鸠占鹊巢顶替他仙人孙子元神的事不也被他知道了？

    “放下你的胡思乱想，我能掩盖天机的时间不多。”

    太白金星身上的霞光rou眼可见的衰弱，他声音微弱但语速很快的解释道：“文曲星君李白是我孙儿，凡人李白也是我孙儿，那个什么研究生李白，也是我孙儿……”

    “你有百世轮回身，可惜只有一世悟道成仙，还未来得及享长生自在，就撞上这天地仙佛大劫，所以你爷爷我不得不想尽办法，蒙蔽你仙人元神，点醒你一世轮回身的记忆来遮掩天机，再借陛下之手贬你下凡，这样才有望躲过大劫……”

    “我在你元神里偷偷留下了一些东西，当你需要时，它们自会解开封印。”

    “你记住，若有朝一日，你重聚仙躯，千万不要返回天界，就在凡间做个自在红尘仙，我有留下一物，可保你平安。”

    “凡间虽有道祖一言而定法的仙佛之限，致使仙佛不敢轻易真身下凡，但你记住，无论你境界恢复与否，近百年内，在凡间遇见仙佛下凡，能避则避，切莫卷入麻烦当中。”

    “你爷爷我能安然度过数次会元大劫，靠的就是一个‘稳’字。”

    “若遇上避无可避又解决不了的麻烦，就去傲来国花果山水帘洞内，大叫三声大圣爷爷……”

    “孙儿……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