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书生意气，少年英雄

    马六此刻早已脸色煞白，双腿忍不住打颤，手抓地上，目视前方，生怕发出一点声响。自山涧归来，马六就看见林昊与木棉星君争斗，初时还悠然自得，暗自品摩；待林昊突然中刀倒地，马六立时瞪大双眼，宛如石雕；再见到木棉星君手起刀落，几名盗贼横尸荒野，马六早没了平时神气，心中后悔不已，慌乱不休，只得暗暗祈祷，以求不被发现。

    待星君走远，马六这才伸出草丛，一瘸一拐往林昊走去。见林昊似已没了呼吸，马六对其说道：大哥，你这人又好，武功又高，可惜路遇敌手，命丧家前。非是我马六不讲义气，只是我本领微薄，也不能给你做点事来。只待将来寻到火元剑，也算了却你一桩心愿。说罢，马六朝林昊身前拜了几拜，也算还了林昊饶命之恩。拜完，马六本欲将林昊尸身掩埋，但见林昊惨死模样，心中却也害怕，只是捡起林中枯枝就放林昊身上遮掩，边遮边说道：林昊大哥，你也是个枉死好人，若是土葬，恐怕青冥也不收留，我便让你天葬吧。见天色渐暗，马六再不敢停留，撒起双腿就往人烟方向跑去。

    行不过数里，此时夜色将临，四周嚎吠不停，马六早已气喘不断，瘫坐地上自言自语道：此间离我老家倒也不远，回去虽说窘迫，也比困在这荒山野岭强。话音刚落，一阵阴风袭来，马六回头看去，见两道绿光闪闪烁烁，似乎朝自己走来，待其走近，才发现是一野兽，长耳朵，尖脸腮，舔着舌头，直勾勾盯着马六，分不清是狼是狗。再环顾四周，黑暗中不知何时又多了数十道绿光，星星点点，正向马六围来。见此场景，马六哪顾得上气喘，窜起身子往山林奔去，兽群不急不慢，却也在后追赶。

    待跑得数百步，马六气力全无，往后看去，兽群仍在身后。正焦急间，见前方不远处隐约有一大汉，看这身形，不是木棉星君又是何人。前有恶煞，后有追凶，马六再无计策，只得赌命般朝木棉星君奔去。

    见一陌生少年飞也似地向自己跑来，木棉星君暗暗握起刀柄，待其扑身，正欲提刀，又见点点绿光撕咬而来，木棉星君只得飞身直上，肩头竟已中了一咬。

    天蒙蒙亮，马六舒展着懒腰，此时马六心情大好，绝境求生，还顺手拿了残鞘。学着林昊模样，马六对剑鞘不住搓揉，但因无内力注入，剑鞘毫无伸展，只得又将其藏起。刚起身，前方赫然站着木棉星君。

    木棉星君也不废话，冷冷对马六说道：拿来，我还饶你不死。

    见识过星君手段，马六靠在树旁，大胆回道：剑鞘确实被我所得，你若是杀了我，此生恐怕你再找不到。江湖常言：盗贼五手段，寻诈拿走藏，想必你也听过。所谓寻，指的是察言观色，看穿着，观地利，既寻作案目标，也便到手跑路；所谓诈，则是巧舌如簧，利诱相许，遇上笨拙些的财主，财物双手奉上，遇上聪明些的，吹捧一番，也是无灾无妨；所谓拿，那就是手上功夫，只在寻常一瞬，或是擦身而过，或是握手之间，对方身上财物自然到手；所谓走，得手之后，两脚抹油，然后便消失无踪，天涯再无寻觅处；所谓藏，狡兔三窟，身有数袋，可藏世间万物，包教人搜寻不得。此刻你就算把我杀掉扒光，也休想得到剑鞘。

    木棉星君见马六扑身间便顺走剑鞘，思忖道：剑鞘如今只得其一，于我无多大用处；这小子年岁不大，偷术却也厉害，真堪比当年的“风雨夜不归”，将来说不定还有些用处，便对马六说道：你这小鬼，倒也有趣，我也不难为你，你就跟我一起，将来少不了你好处。见木棉星君如此说道，马六只得答应，引着星君往老家方向走去。

    一路行去，马六见木棉星君并不言语，便打趣说道：江湖高手莫非都是这般模样，冷言寡语，故作高深。见星君并未搭理，马六只好自言自语，一会说着童年玩事，一会又讲起盗贼风闻。

    木棉星君见马六不住说话，正欲出口打断，却见马六对人打起招呼。顺着目光，原来是一男一女，约莫二十来岁，男的中等身材，书生模样，手上卷着一书；女的则村妇打扮，穿粗麻衣，头发系着红绳，正往马六走来。

    马六朝二人说道：玄风哥，马兰姐，小六子今天回来了。见王玄风和马兰向星君瞥去，满脸疑惑，马六深怕星君出手加害二人，急忙说道：这个是我师傅，别看师傅长得吓人，其实是兽面人心，并非歹人。我和师傅还有些事，就不陪你们了，过两天再聚。说罢，便快步向前走去。

    见王玄风二人走远，马六才放慢脚步，却见林中鸟兽飞起，八九道人影齐刷刷站在马六二人身前。

    其中一人说道：木棉星君，当日我镭州王家一家团聚，其乐融融，为何你要突施毒手，杀我全家二十三口。

    另一人也说道：恶贼，还有我郭家，也是十六口性命，侥幸当日我未死，苦练多年，今日便来取你首级。

    木棉星君淡淡说道：小小王家，竟敢自称镭州一刀，我看不过因此下手。至于你郭家，有人出五千两白银买你全家性命，今日我便也送你团聚。话音未落，木棉星君飞身向前，一刀向郭某劈去，郭某急忙躲闪，木棉星君刀锋变转，瞬间便割掉其头颅。

    其余几人见此莫不惊恐，木棉星君数年未传其踪，武功却已到如此造诣，当即屏气凝神，齐往木棉星君围去。见几人围来，木棉星君快步寻一人杀去，长刀凌厉，拳拳搏杀，右腿横扫，将那人踢倒，随即急砍下去，却见背后长枪袭来。木棉星君也不避让，先是刀砍倒者，旋即往后回劈，虽是受了小创，眨眼间却又杀了两人。

    十六时尊，果然凶狠。几人也发现低估了木棉星君武功，今日侥幸遇到，如今却逃跑不得，只得各施所长向其攻去。木棉星君已然是江湖一流高手，但几人也非易与之辈，木棉星君一时间也难以快速了结。待回头看时，马六身影早已不知其踪，木棉星君再不保留，一番侧身后跳出圈子，刀气流转，数道寒光就向几人攻去，此招“木棉星光”虽消耗极大内力，但也瞬间便将几人击杀。

    马六已趁乱跑出数里，正庆幸间，感到身后似有一人，正欲逃跑，身后人哪给机会，飞身上前将其打翻，双脚踏在胸前，冷漠说道：东西拿来，既然不愿顺我，那也怨不得我了。

    马六知道其手段，咧嘴回道：你杀了我吧，你也别想得到剑鞘。

    木棉星君也不言语，提刀直指马六左臂，轻轻一划，左臂上立马一条划痕，汨汨地流出血来。

    马六此刻身子已然疼痛难忍，意识已渐模糊，强撑着身体说道：好手段，却也不过如此。木棉星君闻言说道：好，好，好，小鬼有些能耐。话中虽是赞赏，刀却直往马六右臂割去，顷刻间马六双臂已血rou模糊。

    木棉星君摇晃着手中长刀，就往马六胸前比划，正比划间，背后袭来一根圆木，木棉星君侧身避开，看见旁边站着个书生模样的少年，正是王玄风。

    王玄风见马六血流不止，腹中一阵翻滚，难忍作呕，又见木棉星君怒目圆睁，脸上长痕颤颤，仿若魔煞，缓缓踏步向自己走来，心中忍不住害怕，双腿不住打颤。但想到马六模样，却也只得定稳心神，手持木棒，反上前踏一步朗声喝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随意伤人性命，还不快快住手。

    听闻此言，木棉星君缓步上前，一招便将王玄风掀翻在地，口中说道：本事不大，胆子却不小。也罢，我便先送你上路。正下手间，一柄长剑隔挡刀前，握剑手皮肤枯槁，青筋暴露，顺着枯手望去，来人须发环生，相貌怪异，脸上淡痕累累，可说是奇丑无比，再看衣着，也是身穿旧衣，乞丐打扮。王玄风认出来人，正是旬月前流落在此的老者，王玄风对其颇有照顾。

    见连被打扰，木棉星君再无耐心，长刀转向老者劈去，老者长剑相抗，竟接住了这一刀。木棉星君回跳数步，拱手问道：来人可是明剑双使之一，鬼手剑莫云霄，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老者缓缓回道：那是江湖朋友给面子，还是叫我老鬼头好听。你的木棉刀法也不弱，十六时尊，老鬼头也正想会会。

    木棉星君闻言笑道：都说老鬼头嫉恶如仇，鬼手剑虽未列入十剑十兵，却也江湖难遇敌手。今日这般讲理，莫非身有隐疾，不便出手？

    老鬼头哈哈说道：虽有隐疾，杀你却也绰绰有余。说罢持剑便与木棉星君对杀。双方你来我往，顷刻间就拆解了数十招。

    二人均是一流高手，只是此刻一人伤重未愈，另一人内力有缺，都不能发挥全部武功，而老鬼头受伤更重，渐已落了下风。木棉星君寻机立刀劈去，老鬼头横剑勉强抵挡，正相持难撑时，木棉星君腰腹突感刺痛，竟是王玄风持火元残鞘刺来，木棉星君身体顿时酥麻无比，内力在体内混乱冲击。木棉星君回身往王玄风砍去，王玄风正中刀气，重重倒地，木棉星君胸前也透过一剑，手持长刀倒在荒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