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怨憎凶刃
“吼——！！” 一点令人头皮发麻的寒芒飞速逼近了橡木的心口，在这危急关头，他不假思索地张开嘴巴，那声撼动天地的咆哮简直不像人类声带发出的声音，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狂怒。 罗素只听到了这声咆哮的前半部分，剩下的时间里耳边充塞的尽是嗡嗡的噪音，脚底的大地好像变成了倾角极大的斜面，带动他身不由己地滑向其中一侧，然而又向另一侧倾倒，仿佛喝得酩酊大醉的醉汉一般重复着东倒西歪的步伐。 过了好一阵子，那种天旋地转的糟糕体验才暂时宣告结束，和其他新人一样，罗素用手支撑身子从地面爬起，开始竭尽全力地远离战斗中心。 橡木还在与怨憎凶刃对峙，屹立的背影宛如山峦。 在他的肩甲上，雕刻得栩栩如生的狮头竟然真的活了过来，威严的鬃毛在风中飘扬，双眸中流露出灵性的色彩，神态好似捕猎时那样冷酷与专注。 “该死，好快的速度……” 橡木望着被狮吼震退的怨憎凶刃，此时她如蛇一般将尾部盘成一圈，直立的上半身好似发条一样一圈圈拧紧，两只全白的瞳孔透过濡湿的黑发死死盯着橡木，那满溢的杀气足以使得任何普通人当场尖叫起来。 橡木没有尖叫，他只是冷笑。 “她的体表没有热辐射，我无法通过红外感应瞄准。” 假如齿轮面对的敌人不是没有体温的灵体，他早就切回狙击模式，在眼镜的瞄准功能辅助下一枪爆头了。 想到这里，齿轮抱歉地看了眼橡木胸膛上的血痕。尽管伤口很浅，但怨憎凶刃的厨刀确实刺中了他，如果橡木刚才激活兽魂的动作再慢上一拍，他的心脏就会被锋利的刀刃切开，再也无法跳动。 尽管能量弹飞行时呈现为光流般的姿态，但它们实际上不能以光速出膛，而且即使是真正的光速射击，也无法命中不在弹道上的目标。 是的，怨憎凶刃的速度比齿轮转动枪口更快，而且她也具有超速再生能力，就算能量霰弹正面轰中她，也只能短时间内阻碍她的行动。 “哼，虽然我很不喜欢用这招……但是一点点的羞耻对于死亡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的东西。” 橡木看着在弹幕间腾挪闪转的苍白身影，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再次咆哮起来： “喵嗷——！” 已经跑出几十米远的罗素刚想捂住耳朵，就惊异地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除了庆幸耳膜这次没有受伤以外，还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没错，这是正宗的猫科动物叫声，不仅一点都不凶猛，甚至还有一点……萌。 在肩甲的另一侧，与狮头相对的豹头雕像也活化了过来，猎豹琥珀色的眼瞳亮起了狂热的战意，将属于它的极速赋予了圣树的守护者。 “愿圣树庇护我的躯壳！” 橡木深吸一口气，全身忽然爆散出一大片血雾，这血雾化为绸缎般的光带缠绕在他的四肢和躯干上，源源不断的力量从中喷薄而出。 身高近两米的猛男微红着脸，双脚在地面用力一蹬，地砖如同被石块砸破的玻璃一般破碎飞溅，橡木的轮廓也随之消失，在众人的视网膜上拖出了一道残影。 再接下来的战斗就不是其他深眠者能够插手的了，他们连交战双方的移动轨迹都无法捕捉，上去助战说不定还会误伤到自己人，无奈的齿轮只好护着新人们向后退到更远的安全位置，等待着双方分出高下的那一刻。 极速者之间的战斗通常不会持续太久，就在一分钟后，两道碰撞纠缠的残影同时静止。 伤痕累累的橡木与衣衫褴褛的怨憎凶刃注视着彼此，一个眼神不甘，一个无言狞笑。 如同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橡木再度举起巨斧，浑然不顾肌rou紧绷时从伤口迸溅的血液，准备好迎接这场最后的搏杀。 然而，还未等他踏步向前，怨憎凶刃忽然转头望向了另一个方向，唰的一声消失在了原地。 橡木本能地想要追上去，肌rou却已经不听使唤，才走没两步就陷入了脱力状态。 他瘫坐在地上，艰难地伸出手，从人物卡中取出一颗金苹果形状的道具，开始快速进食。 随着附魔金苹果的果rou被大口吞吃，一股股暖流从胃部开始涌向全身，橡木身上的伤口加快了愈合的速度，肌rou表面甚至泛起了魔法的光辉，可以抵御大量的伤害。 作为资深者，他的人物卡中自然储备着恢复道具，但是刚才的战斗过于凶险，从怨憎凶刃袭击的那一刻开始，他全程都没有找到机会掏出并使用道具，面对速度凌驾自身的敌人，拉远距离的策略也根本无效。 好在其他队友已经利用这半分钟找到了怨憎凶刃的寄托物，或者至少接近了寄托物所在地，否则怨憎凶刃不可能突然转移仇恨，放着只剩最后一口气的橡木不管，转而去追杀其他深眠者。 “下次见面，还可以再拖半分钟。” 橡木站起身，适应了一下体内重新回归的力量，再次踏上了前往战斗和死亡的道路。 另一边，齿轮正在食堂的厨房里疯狂扫射，粉碎视线里的一切锅碗瓢盘、油盐酱醋，但他都快把厨房打成筛子了，还是没有已消除怪谈的提示传来。 看到怨憎凶刃手里的厨刀后，不难猜出这把刀应该来自某个厨房，而在一所高中里，只有食堂才有厨房。 齿轮眼看无法插手橡木的战斗，便迅速改变思路，带着新人跑向了可能有寄托物的食堂，好在图书馆和食堂的距离非常近，他们只花了十几秒便抵达了这里。 在厨房门口，赵刚死不瞑目的尸体扑倒在地上，他胸口破了一个大洞，身上被削下了好几斤rou，几乎露出惨白的骨茬，伤口处已经不再有鲜血流出，但掌心依然死死握着一把染血的厨刀。 厨刀上的血来自厨房里的灵体。 光是看一眼死亡现场，罗素就能想象出赵刚的死因：他黄毛混混的造型引起了表学校老师的警惕，很快叫来了保安，然后在逃避保安的追逐时，赵刚怀着搞把趁手家伙的念头冲进了食堂。 结果武器是搞到了，他也被表里转换送回了里学校，面对厨师化作的灵体，赵刚竟然cao起厨刀开始对砍，也不清楚他是没想到可以给队友发送讯息，还是暴毙的速度太快来不及反应，总之就这样死在了厨房门口。 之后，怨憎凶刃离开食堂，继续寻找存活的深眠者，厨师灵体则在食堂里徘徊，直到闯进来的齿轮把他一枪轰爆。 波伏娃和尼采在排查食堂大厅里的桌椅，罗素则一直盯着赵刚的尸体，有灵感忽的从他脑中闪过： “根据目前已知的情报，深眠者转换回里学校时只会遭到普通灵体的袭击，必须收集到了足够的线索，怪谈灵体才会出现并展开攻击。假设赵刚冲进了表学校的食堂厨房拿厨刀，随后转换回里学校，并在战斗过程中死在厨房门口，他应该来不及收集情报，也无法发现怨憎凶刃这个怪谈……” “除非……他和橡木一样，误打误撞地看到或者碰到了寄托物！”想到这里，罗素眼前一亮，他走到尸体旁边，假装自己就是当时的赵刚，视线四处乱扫。 他看到不远处有一张长桌，似乎被谁撞歪了，其上摆着一个玻璃箱，贴着“失物招领”的标牌。 罗素的视线越过玻璃，看向失物招领箱内部，里面只放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饭卡，背面用油性笔写着“丑逼”两个大字，旁边还画了一张夸张的猴子脸，刻意突出了脸颊处的黑痣。 “小心！” 就在这时，尼采突然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毫不犹豫地把他踹向一边。 与此同时，一把寒光闪烁的厨刀贴着罗素的胸口划了过去，带出一溜血珠。 如果不是尼采反应及时，罗素差点就被赶来的怨憎凶刃切开心脏，重蹈赵刚的覆辙。 他还没来得及说谢谢，一股恶寒再次涌上心头，视野被放大的刀尖迅速填满。 罗素本能地一个翻滚，然而急速下落的厨刀也随之改变了落点，眼看他就要被穿胸而过，纯白的光流即时赶到，将厨刀打得歪向一旁。 齿轮毫不停歇地连开数枪，每一枪都是功率全开的狙击模式，连成一线的能量弹避开罗素的血rou之躯，精准地打在怨憎凶刃的手臂上，令她挥舞厨刀的动作扭曲变形。 趁此时机，尼采毫不犹豫地行动起来，他撩起一脚踹在了失物招领桌上，把整张桌子连同玻璃箱踢得凌空飞起。 “齿轮，射那张饭卡！” 怨憎凶刃立即放弃了继续攻击罗素的打算，向着装有饭卡的玻璃箱扑去，然而齿轮扣动扳机的速度还是比她快了一点。 只是一点，就足够了。 从枪口飞旋而出的能量弹轻松突破了玻璃的阻碍，将饭卡断成几截。 “我绝不原谅……！” 怨憎凶刃发出了她的最后一声、也是唯一一声怨毒嘶吼，便化为了随风飘散的骨灰。 刚才他们的一连串动作令人眼花缭乱，但时间其实只过去了数秒，波伏娃刚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呆呆地看着人物卡上的任务进度提示。 【已消除校园七大不可思议怪谈之五：怨憎凶刃】 奇怪的是，怨憎凶刃手中的厨刀竟然没有一同化为骨灰消失，而是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 尼采捡起厨刀端详几秒，随手把它递给罗素：“我用不着这个，你拿去防身吧。” “你的身手可真不错……”罗素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比普通的高中生强多了。” “是吗？”尼采敷衍地解释道：“可能是因为我经常锻炼，又注重养生之道的原因吧。” 见他没有继续谈论这个话题的意思，罗素便也不再追问，毕竟尼采现在是救人性命的队友，自然越强越好。 又过了片刻，橡木好似暴怒的狮子一般冲进食堂，随即又茫然地停下脚步，打量着如同无事发生的队友们。 只见罗素手里握着一把眼熟的厨刀，冲他招了招手： “怨憎凶刃已经消除，但下一个怪谈又冒出来了。康德刚刚转换回来，我们得去救他。” 【已发现校园七大不可思议现象之六：别离欲rou】 根据康德发送的讯息，众人又回到了最初降临噩界的地点，也就是学校cao场。 在cao场的观众台下方，还有一条半嵌入地下的通道，里面摆放着许多张乒乓球桌，而康德所在的地点就位于这条通道的最里侧，是一间专门用于放置体育器材的库房。 一行人才刚到cao场，就看到康德已经跑出了地下通道，他大喜过望地朝队友们跑来，紧随其后的是沉闷而黏腻的蠕动爬行声。 这声音虽然不甚响亮，却清晰到足以让大脑想象出一些恶心的场景。 下一刻，在场的深眠者们同时看到了蠕动声的源头，紧接着便有人干呕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