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别离欲rou
惨白的骨骼从各种意想不到的角度钻出体外，四条大腿和四条手臂仿佛节肢动物一般交错排列，共同支撑起球状的怪异身躯，一头长长的濡湿黑发从顶部披散而下，却根本遮盖不住那些七零八落乱七八糟仿佛毕加索的油画一般错乱无序地组合在一起的五官。 那真的是存在于现实的生物吗？那真的是以人类为原材料就能制造出的梦魇吗？ 如果说怨憎凶刃还具有一点点生物的姿态，那么别离欲rou绝对不会是自然衍化出的有机体，它悖理了所有关于简洁和秩序的美学，实在太过畸形、太过扭曲，满溢着制造者的恶意。 任何审美正常的人类，就算只是目击到这种亵渎自然法则的扭曲造物，都会从心底深处感到异常不适，心智也会不由自主地滑向疯狂的深渊。 尤其是别离欲rou并不是只存在于静态绘画中的猎奇生物，当它轮流挪动四只手与四条腿，如同蜘蛛一般贴地爬行，嘴里还发出似有若无的欢愉低吟时，带来的视觉冲击力绝对称得上精神污染。 每当它运动，那畸形躯壳上伸出的骨骼也会摇晃起来，就像无数根穿刺rou体的木桩在搅动，使得柔软多汁的内部如同绞rou机中的新鲜水果一样从每个孔洞中挤出颜色各异的浑浊液体。 而这痛苦非但不能阻止它用四对长短不一的肢体奔行，反而将它刺激得越发狂暴。 与队友汇合前，康德的神情里恐惧多过恶心，罗素有理由认为他只是扫了一眼别离欲rou便开始逃跑，因此幸运地避开了针对心智的折磨。 而当康德跑到资深者身后，转过身来仔细观察追逐自己的怪谈灵体时，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僵住了，浑身上下如坠冰窟般抖个不停，过了片刻，他连涌到喉咙口的呕吐物都顾不得吐，继续往远处连滚带爬地狂奔起来。 波伏娃作为前战地记者，观察能力比一般人更加敏锐，这一优势令她能够发掘更多细节，但带来的反胃感也是新人中最严重的，好在她的精神足够坚韧，仅仅干呕了数秒，便在死亡的压力下快速恢复了理智。 面对疾行而来的别离欲rou，罗素本能地握紧了手中的厨刀，金属握柄冰凉的触感带给他一丝勇气，而他就凭着这一丝勇气从噩梦般的画面里挣脱了出来。 即使他的理性十分清楚自己根本不是这种怪物的对手，感性却为手中紧握的这份暴力感到欢呼雀跃。 怎么形容这种感觉比较好呢？就像在新手村获取了第一把剑的勇者，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踏上冒险的旅途，与无穷无尽的魔物展开战斗。 不过话虽如此，罗素可没有送死的打算，他直视着眼前的恐怖怪物，通过人物卡向所有队友说道： “从肢体和部分器官可以明显看出男女双性的特征，我认为这个灵体是徐青雨和林寒松两人的身体融合而成，结合怪谈的名称，它显然对应了八苦之一的‘爱别离’。由此推测，放置体育器材的库房应该是他们的偷情地点，寄托物也应该在那里。” 说完，罗素转头看向康德，试图从他那里获得更多线索，没想到这个大叔已经被吓破了胆，压根没有看人物卡上的留言，已经背对着队友跑出了好几米远。 “康德，别乱跑！”罗素大喊着冲向康德：“你有没有寄托物的线索！” 就在这时，一直缓步后退的齿轮忽然扣动了扳机。 狙击模式的能量弹在出膛的瞬间对飞行轨迹进行了微调，准确无误地与另一颗相同大小的物体在半空中对撞，并在穿透它之后继续向前，在逼近的怪物身上开了个小孔。 他刚才将飞向康德的一颗牙齿轰成了骨渣。 眼见单发牙弹奈何不了齿轮，嵌在不同位置的两张歪嘴同时发出了微怒的嘶叫，从躯体内部增生出一整排崭新的犬齿，下一秒，几乎同时响起的“噗噗”声连成一线，不同角度飞射的牙弹竟然形成了霰弹般的大面积攻击！ 齿轮面色不变，同样扩张的枪口喷发出流星雨般的炫目光焰，如同一道无形的障壁，将诡异的牙弹尽数阻挡在外。 然而，这轮牙弹齐射才刚结束，便又有新的古怪投射物被别离欲rou喷出。 这一次，齿轮没有再施展神乎其神的射术提前拦截，而是大喊一声“趴下”，果断地侧身闪躲，恰好与一道极细的血线擦肩而过。 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与齿轮站在同一条直线上的康德被血色水线命中了右肩，面对别离欲rou以血rou之躯喷出的高压水枪，不算厚实的衣物瞬间便与肩胛骨一同被穿透。 命中目标后，血线立即开始水平横移，没等康德从莫名其妙的剧痛中反应过来，尼采已经飞起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使他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后续的杀招。 差点就被断头的康德摔了个屁股着地，茫然地看了看涌出鲜血的右肩，还没等他开始痛嚎，罗素直接上去给了他一巴掌： “想活下去就冷静点！” 罗素不知道康德在接下来短短的几秒里想到了些什么，但这个饱经生活折磨的中年司机没有再喊一声痛。 他紧咬牙关，按住肩膀上血流不止的伤口，快速浏览并理解了罗素发送过来的寄托物猜想，然后在人物卡上回复道： “寄托物应该是一朵玫瑰，我在库房堆叠的体cao垫之间的缝隙里看到了它，具体位置是房间西北角，紧靠着墙壁。” 在罗素和康德互动的时候，血线仍在毫不停歇地移动，它先是降低高度，然后再水平横移，显然是打算把在场的深眠者全部腰斩。 但齿轮已经完成了瞄准。 精准到极致的狙击弹直接射入了血线的喷射口，将皮肤表面张开的微小孔洞扩大了数百倍，急剧下降的水压使得血线一下子变成了血柱，只喷出几米便无力地垂落下来。 刚才还锋利无比的高压水枪突然变成了水龙头，别离欲rou的咆哮中满怀暴怒之意，两张嘴甚至在皮肤表面游走，相互撕咬泄愤起来。 接收到寄托物线索的两个资深者迅速完成了分工，齿轮继续留在原地与别离欲rou周旋，橡木则绕过它直奔地下通道。 面对拥有远距离攻击能力的怪谈灵体，四个新人自然不敢在远处看戏，他们纷纷往cao场外跑去，直到别离欲rou那令人作呕的身躯完全消失在视野中，才慢慢停下了步伐。 “呼……现在橡木应该已经把寄托物毁了吧？” 罗素话音未落，人物卡上已经浮现出了新的任务进度提示： 【已消除校园七大不可思议怪谈之六：别离欲rou】 看到这行提示，他总算放下心来。 别离欲rou的压迫感实在过于强大，以至于罗素跟康德仅仅交流了最要紧的寄托物相关情报，直到现在他才有心思听听康德的经历。 虽然康德现在的职业是跑长途的货运司机，但他到底是当过很多年老师的人，对学校环境很熟悉，在来到表学校以后，他很快就给自己编造了一个合理的身份：装修工人。 康德黝黑的肤色和精瘦的体格确实是典型的工人形象，再加上他此前听徐青雨说过这所学校才新建没几年，便大胆地赌了一把表学校里肯定有一些建筑仍在施工当中。 事实证明他赌对了，老师和同学平时不会刻意关注来来往往的装修工人，没人觉得这个陌生的大叔可疑，毕竟，一个中年大叔为什么要偷偷溜进学校还伪装成装修工人乱逛呢？ 于是康德就在校园里到处乱逛，跟尼采一样记住了很多建筑的位置和功能，直到他路过cao场，因为一副干完了活的悠闲神情而被体育老师叫去一起搬器材。 接下来就是常规的表里转换环节，康德先是被体育老师变成的灵体吓了个半死，在利用手头的体育器材阻挡他时，无意中看到了体cao垫夹缝里的玫瑰，接着又被冒出来的别离欲rou吓了个半死，趁着别离欲rou跟体育老师灵体打起来的机会逃出了地下通道。 听完了康德的叙述，罗素又开始思考整个任务的全貌： “目前已经发现并消除的怪谈为无生魔胎、衰色残莲、相思病媒、怨憎凶刃和别离欲rou这五个，分别对应八苦中的‘生’‘老’‘病’‘怨憎会’和‘爱别离’，任务进度提示里它们的序号也分别是一、二、三、五、六，还剩下最后两个怪谈，大概率是序号为四、与‘死’对应的怪谈，以及序号为七、与‘求不得’对应的怪谈。” “非常巧合的是，我们这只队伍总共有七名深眠者，而且从尼采开始，每个表里转换后的深眠者都发现了一个新的怪谈，假设深眠者与怪谈确实是一一对应的关系，那么现在还没发现怪谈的人，就只有我和齿轮了。” “已知的五个怪谈都是在不同的地点被发现的，而且这些地点还会‘附赠’相关的普通灵体……我在高二教学楼底层会议室遭遇了林寒松，齿轮在教学楼三楼的楼梯上遭遇了学生灵体，这是否暗示着最后两个怪谈的所在地？” 罗素不禁看了眼近在咫尺的女厕，里面涌动的黑暗依然十分稀薄，就像是兑了太多水的墨汁。 高二教学楼是距离cao场最近的建筑，而且底层的灵体已经被资深者清理掉了，四个新人在远离战场时自然会下意识地朝着它跑去，于是他们再次回到了疑似还有两个怪谈的大楼旁边。 “现在我们急需休息，还是等恢复完体力再行动吧。这栋大楼虽然有潜在的危险，但深眠者已经全部回归里学校了，只要我们不主动进去探索，总不可能凭空刷出怪谈灵体吧……” 罗素刚想到这里，就看到尼采抬手指向了教学楼的天台： “那里，好像有个人在盯着我们？” 【已发现校园七大不可思议怪谈之四：恶道阴身】 罗素不禁眼前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