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起源觉醒
从噩界回归主界的体验相当奇异，罗素在回归期间一直保持着睁眼的状态，但他在此基础上又睁开了一次眼睛，却没有察觉到丝毫违和感。 身体各处传来刚刚苏醒的慵懒与虚弱感，令他情不自禁地伸了个懒腰，脊背关节发出噼啪的声响。 半阿修罗化的身躯早就恢复成了常人，伤口与疼痛也都不翼而飞，在噩界经历的一切就好似一场梦境。 清晨熹微的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化为一道明亮的纹路印在了被子上。 罗素走下床，来到窗边，拉开帘子，只见小区里一派忙碌的景象。 上班族匆匆走向停车位，小学生背着书包，大爷大妈坐在长凳上有说有笑，时而有鸟雀降落在枝头，散碎的啾啁声夹杂着喇叭的声响。 原本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常景色，在罗素眼中却变得陌生起来，仿佛他与窗外的世界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鸿沟。 是他主动迈步，跨越到了鸿沟的另一边。 罗素瞥了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时间是早上七点，一个符合他的生物钟的数字。 心念一动，卡片形状的人物卡悬浮在眼前，他本能地伸出手，指尖在卡面上摩挲了一阵。 尽管大脑没有得到任何触觉反馈，但他还是松了口气，一个后仰摔回了床上。 “无名之月、深眠者、噩界、校园七大不可思议怪谈、齿轮、橡木、尼采、赵刚、康德、波伏娃、徐青雨、林寒松、戴斯博士、外道天魔……” 除了外道天魔相关的记忆犹如被蒙上了一层轻纱，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其他的罗素全都记得，清清楚楚。 “原来不是梦啊。” 他轻轻地笑出声来。 “原来不是梦啊……” 轻笑渐渐转为大笑，然后是狂笑，如果不是仅存的理智让罗素用被子蒙住脑袋降低音量，他的邻居恐怕会以为住在隔壁的青年突发了什么恶疾。 “真是……太好了。” 罗素抹了抹眼角的泪花，从被子里钻出来，随手把床头柜上的安眠药扔进了垃圾桶。 他已经不再需要它了。 罗素换好衣服，洗漱完毕，出门买了份早点，又晨跑了十分钟才回到家中，他端坐在客厅沙发上，神清气爽地盯着自己的人物卡。 与降临噩界之初相比，位于人物卡正面的立绘已经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画面主体依然是明月、街道与一身休闲装的罗素，但他脚底延伸的影子不再狂乱舞动，而是如同获得了实体一般自地面立起，飘浮在他的背后。 仿佛草稿一样凌乱不堪的线条彼此缠绕，编织出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形，漆黑的身影肆无忌惮地暴露在空气中，纤细而抽象的双臂紧紧环抱罗素的胸膛，宛如情人一般亲昵地把头靠在他的肩上。 罗素依然笼罩在皎洁清亮的月色里，逆着光的面部全然看不出表情，但能看到画中的他微微侧过脑袋，似乎正与拥抱自己的影子耳语。 他原本混迹于街头的人群，此刻周遭却空无一人，热闹的商铺也大门紧闭，只剩下他和他的影子，孤独地行走在冷清的夜里。 【罗素，拥抱超凡之人】 “诶，我怎么变成替身使者了？” 罗素随口吐槽了一句自己的新立绘，旋即使用意念翻动人物卡，进入了任务结算页面。 【已完成基础任务：发现并消除校园七大不可思议怪谈】 【已完成额外任务：驱逐外道天魔】 【最大深度：10】 【综合评价：S】 【任务奖励结算中】 【深眠者获得起源觉醒次数*1】 【深眠者获得技能抽取次数*1】 【深眠者获得装备抽取次数*2】 【深眠者获得道具抽取次数*10】 “奖励结算过程还挺简洁的，我本来以为无名之月会把任务中出现的敌人一个个列出来，然后依次指出我做出了多少贡献，又或者来一个精彩时刻回放什么的……” 看着任务奖励里那四个“次数”，罗素不禁产生了某种既视感： “这真的不是什么氪金抽卡手游吗……” 仿佛感应到了他的念头，人物卡上又自然而然地浮现出诸多补充说明。 首先，任务奖励的丰厚程度与基础任务、额外任务、最大深度以及综合评价呈正相关，换句话说，想要提高任务奖励，就要在完成基础任务之外尽量领取额外任务，尽量探索比较危险的区域，尽量提高对任务的贡献率。 看得出来，这种结算规则对于喜欢冒险和探索的深眠者来说非常有利，无名之月显然更偏好那些喜欢挑战的勇者，而综合评价则同时兼具了个人表现与团队贡献，使浑水摸鱼的深眠者无法获得与队友相同的奖励，总的来说比较公平。 然后，技能、装备和道具的抽取，并不是氪金抽卡的模式，而是一种更加抽象的广义上的“抽取”，人物卡对此有一个形象化的解释：从概念之海中抽取相性较高的概念。 所谓“概念之海”，可以用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提出的“理念论”来解释。他认为理念是脱离物质且绝对独立的存在，比如说物质世界中不存在完美的圆形，但是这种圆却存在于理念之中，物质世界的任何圆形事物只不过是对其理念原型的拙劣仿制品。 在无名之月的保护下，深眠者的灵魂将潜入概念之海，以自身吸引周围的概念前来依附，然后深眠者就可以选择其中的某个概念固化在自己身上，使其永久成为自己的技能、装备或者道具。 整个过程有点像钓鱼，无名之月是渔夫，深眠者是鱼饵，钓上来的鱼则是抽取到的技能、装备或者道具。倘若没有渔夫的保护，鱼饵一定会被鱼吃得干干净净，更不用说反过来将钓上的鱼变成自己的战利品。 “这不还是从卡池里捞东西吗？” 罗素笑着摇摇头，开始查看“起源觉醒”的说明。 起源觉醒可以视为技能抽取的强化版，假如说技能抽取是从概念之海中钓上一条特定种类的鱼儿，那么起源觉醒就是直接把概念之海的一部分装进玻璃箱，里面不仅有数量不等的鱼儿，甚至还附带了一整个微缩的生态系统，具备着发展成下一片海洋的潜质。 觉醒起源之后，深眠者就能够以此为基础自行开发出一套技能体系，甚至还能影响到抽取出的其他技能、装备和道具，彻底奠定独属于自身的作战风格。 光看这些说明，罗素就知道起源觉醒次数肯定是极其稀有的奖励，如果他没有选择领取额外任务，而是跟康德和波伏娃一起提前回归主界，现在绝对无法获得如此宝贵的机会。 “现在我的状态不错，那就来体验一下起源觉醒吧。” 随着最终确认，人物卡上浮现出新的信息。 【正在潜入概念之海】 罗素视野中的画面开始退化，就像从高清的彩色照片变成了仅有黑白二色的素描，然后又变成了没有阴影的简洁线条，无论沙发、茶几还是电视，都只剩下寥寥数笔勾勒出的轮廓。 即便呈现出最原始的几何形状，世界的变化依然没有停止，那些线条的长度与位置逐渐失去意义，直到坍缩成了无法再用语言去描述的存在。 它们是点，是线，是面，是体，是长度，是质量，是体积，是颜色，是光影，是材质，是气味，是结构，是功能，是价格，是使用寿命，是文化意义，是中文名英文名法文名德文名，是宇宙大爆炸早期的粒子汤从冷却到构成如今形态的全部历史……是无穷概念聚合而成的表象。 它们是完完全全的沙发、茶几与电视。 在这令人崩溃的信息洪流中，唯有人物卡依然保持着纯白的底色与纯黑的字体。 【正在匹配相关要素】 一种奇异的战栗感告诉罗素，他不能将目光投向除了人物卡以外的任何事物，否则“有限”的他会在瞬间被“无限”吞没，而且这个瞬间是真正物理意义上的“0秒”。 于是他只能盯着人物卡不放，就像在灭世洪水中躲进了诺亚的方舟。 【已匹配要素：逻辑】 在概念之海中，人类的五感早就丧失了作用，但在这一刻，罗素确实产生了一种奇妙的满盈感，就像某种冰冷却又充满秩序的存在进入了自己，真与假的门扉层叠回环，组合嵌套。 所有的门扉都向他敞开。 【已匹配要素：符号】 从简单直白的加减乘除到暧昧不清的诗句，纷飞的符号犹如鸟群般聚集又散开，只需要一声呢喃，一笔勾画，信息便开始传递与流变，于刹那间衍生出无穷的意义来。 鸟群在他的大脑里盘旋。 【已匹配要素：构造】 用词语来解释词语，以句子去形容句子，符号在逻辑的指引下彼此啮合，构成了无数或精巧或粗糙的系统，如钟表转动，如高塔矗立，如乐曲交响，如万象生灭。 他听见了机器的轰鸣。 【已觉醒起源：计算】 集合了逻辑、符号与构造的要素，这台超验的机器终于成型。 【基于起源，深眠者获得技能：机械心智】 【机械心智】 【类型：技能】 【效果：结构化心智中的理性部分，大幅度提升大脑运算能力】 【说明：芯片怎么可能比得上久经锻炼的大脑呢？】 结束这段奇异旅程的时候，罗素发现自己依然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他感到自己的思维变得更加清晰而富有条理，哪怕是成千上万的数字在其中同时流动，也不会带来任何生理上的压力，普通人难以心算的大数乘法，对他来说就像将个位数相加那样简单。 此外，左手画圆、右手画方这种左右互搏的行为对他来说也毫无难度，他甚至可以左手画素描，右手写公式，大脑将自动为这两个任务分配注意力资源，使他的一心两用比常人的一心一意更加高效。 “还有一次抽取技能的机会，继续吧。” 初次尝到超凡力量的滋味以后，罗素已经喜欢上了潜入概念之海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