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胜出
萧腾刚嚼两口，便被这味道吸引，不自觉的闭上眼睛。火腿的咸香与香菇冬笋的清香相得映彰，鸡rou的香味从它们中迸发出来。 他仿佛置身江南烟雨的美景，炊烟夹杂着雨雾。袅袅娜娜，似分似离。在雨雾中敞开双臂，狠狠地吸上一口空气，清淡的雨气中夹杂着似有似无饭灶香。即便你如牡丹般雍容华丽，也能令你若这江南小镇般，安安静静的融入雨雾，成为一景。 太美了，萧腾心中想到。转醒后他仔细的看着盘中未见一丝鸡rou。心中不免好奇，想必众人也如他这般，他没有开口询问，而是看向了张荠。 看众人询问的目光，张荠便道：“这道凤穿牡丹，想必萧二郎想给大家也看看他所见到的江南美景吧。人这一生总有太多追求，总在忙碌中奔波，却未曾想过内心也需要偏安一隅的恬静。” 闻言大家纷纷点头称是，也许这便是这道菜成立的初衷吧，张荠这道菜已远胜萧羽原本的凤穿牡丹。 诸位对这道凤穿牡丹的认同，让萧腾面色阴沉，转瞬，眼中闪过冷笑。 他不只寻来京师名厨还原这道菜，为保万全，他与投票的众人许以重诺，无论结果如何，他们的票都会投给他。商本逐利，同样是商贾的他最清楚不过了。 “你这盘中未曾见到鸡rou，为何又全是鸡rou香味。你是如何做到的？你盖着盘子上菜是何缘故？”闻香楼的东家何东开口询问道。 “盖着盘子上菜，是想更好的保持鸡rou的味道，与蒸笼尽量处在同等的温度，因为我把鸡rou……” “好了，大家先投票吧。” 张荠还没把话说完，就被萧壁给打断了。 五娘也给张荠使了个眼色，张荠便不再多说了。何东则是一脸失望。 这时纪生，伺候笔墨，让诸君在纸签投票。 又一番计票，直到纪生唱票。双方各四十票打平。 众人哗然。 在坐一共八十人，包含上五娘正好八十一票，不可能出现平票的情况。大家目光纷纷看向五娘，以为她还没投出她的票。 五娘也是一脸茫然。 “老夫手里还有一票。”萧壁举起手中未投的票签。 萧腾很是郁闷，这些老竖“不讲武德”，本以为会大比分取胜，但还是有相当部分不给面子啊，好在现在打平。 见萧壁手里还有一票，萧腾悬着的心，又稍稍落定。若萧壁支持五娘，也不会有这次比试。就算张荠做的凤穿牡丹再绝，也不是萧羽的凤穿牡丹。他这次可是百分百还原了凤穿牡丹。 “老夫且问你，你是如何知道真正的凤穿牡丹做法的。”萧壁又语出惊人。 众人再次哗然。 怎么意思，这才是真正的凤穿牡丹？难道往日吾等吃到的是赝品？ “族中家翁，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凤穿牡丹还分真假？吾做的想必各位以前在凤凰楼都吃过，味道丝毫不差啊。”萧腾心中隐隐不安。 这次比试是由族中家翁提出，萧腾自是不会担心，不然单论这两道菜的味道，与意境他就已经输了。但前提，萧壁提出的是做出萧羽所创的凤穿牡丹。可现在他却说张荠所做才是真品。让他一时不能接受，也难以理解。 张荠做的凤穿牡丹，显然已经离题。这就是萧腾觉得萧壁会支持他的倚仗。 谁知，萧壁却说张荠所做的才是真正的凤穿牡丹，让他是心里坠坠。 “大郎你所做的也是凤穿牡丹，是经过二郎与凤凰楼大厨一起修改的简易凤穿牡丹。而五娘做的才是真正二郎所创的凤穿牡丹。” “这……”萧腾听完族中家翁的话后是哑口无言。 “这道菜，是你所做吧？”萧壁不再理会萧腾，问向侍立在五娘身旁的张荠。 “正是在下。”张荠抱拳道。他还是不太习惯古人说话的调调，只能有样学样。 “你是如何做出这凤穿牡丹，你难道有详细的菜谱？”萧壁问完后看向五娘，见五娘也是一脸不知，不似作伪。 “不需要。就通过这张菜谱，便做出来了。”张荠提上一张纸质菜谱。 众人好奇的围观上来，定睛一看，就是一份简易的菜谱。 “不可能，这份菜谱吾也有。”萧腾摇头道。 如若他不是知道萧羽的菜谱随他身死失踪，他必会怀疑。他为找这份菜谱也花了不少心血。如果菜谱在五娘手中，他早已得知，也不会让她今天能使用出来。 “正如我先前所说，萧二郎君想让品味这道菜之人，见他所见，感他所感，也许这道菜对他来说有某种意义。”张荠道。 “单论菜品本身，精髓就在一个“穿”字。这道菜，从头到尾都是蒸制这一种烹调方法。江南雨雾，飘洒浸润着江南大地。从中我悟出见雨非雨，见雾非雾。蒸汽的蒸腾滴落不正像江南烟雨吗，天地交融汇成一景。用火腿香菇冬笋描绘生长在大地的牡丹，用整鸡比作飞翔九天拨云弄雨的凤。两者本不在同一世界，却被雨雾完美的连接一起。所以我把鸡吊于蒸笼顶部，让蒸汽带着鸡rou的精华落在辅料之上，从而形成了本道菜的精髓“穿”。菜的做法并不重要，而是你对这个世间美好事物的看法，如何看待作者本身所要表达的情感。无疑，萧二郎君是热爱生活的。这道菜致每位热爱生活的厨师，也致每位热爱生活的大家。也致无法欣赏世间美好而又向往的人们。” 说完，张荠又看向五娘说道：“生活本就不易，看你以什么心态去面对。仁者见仁，这才是这道菜要传达给我们的，我们要积极的去热爱生活。” “热爱生活，你这说法倒是新奇。老夫有幸于二十五年之前，品尝到凤穿牡丹。本以为今后不会有机会再品尝到，没想今日竟在凤凰楼如愿了。经你这么一说，我原来不是想再品这菜肴，而是想品那份对时光的热忱啊。”萧壁一脸感概道。 “五娘你必定私藏二郎菜谱，这次比试不算。”萧腾色厉内荏指着五娘无赖道。 “二郎所著菜谱，老夫观阅过，二郎所记之菜肴极简。需要厨师功力极深，厨意极高，同时自己参悟。就算有详细的菜谱，大郎你请的大厨未能达到这般厨意，也做不出这凤穿牡丹。想必这张凤穿牡丹亦是原谱吧。”说着萧壁举起手中的菜谱。 “那……” “大郎无需多言，难道你连老夫都信不过吗？”萧壁沉着脸冷声道。 刚要开口的萧腾，被萧壁一下顶回去，便不再多言。 萧羽去世，仅留下这家凤凰楼。还有一本菜谱。他生平所创菜肴皆记录其上，但也随着他意外身死，而失踪不见。唯独这凤穿牡丹，仅存这寥寥数笔的简谱。 正因为如此，要完成这道菜，才更加考验厨师的心境与功力。 无疑，张荠通过精简的菜谱，便知其全意。可谓一叶知秋，他的厨师功力与心境可比肩萧羽了。 “你能做出真正的凤穿牡丹，也证明你厨艺了得，必不是泛泛之辈，敢问足下如何称呼，师承何人。”见萧腾不再言语，萧壁对张荠问道。 “回家翁话，我叫张荠。我没有师承，我也不是什么人物，我就是个落难的乞丐，我要感谢五娘，是五娘把我捡回来的。” “果真如此？”萧壁问向五娘，他自是不信。 “确实如此，他前几日来到凤凰楼门前饿晕了，浑身伤病。妾见其可怜，便收留他。”五娘如实回道。 “想来你与凤凰楼有缘吧。你年纪轻轻，厨艺却如此了得，日后定是不凡。”萧壁看向张荠道。 “您老过奖了。”张荠谦虚笑回道。 见两人相谈甚欢，萧腾看着张荠恨不得生吞了他，若不是这小子突然冒出来，凤凰楼现在已经到自己手里了。 萧壁也不再废话，搁下手中茶盏，大声投出最后一票。 “老夫这一票投给五娘。” 凤凰楼五娘胜出。 五娘激动得桃目微红，她看向张荠，眼中满是感激之色。没想到他真的能帮到自己，本以为是难以挽回的局面，自己无意救回的少年，竟帮她赢得比试。直到现在她都难以置信，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的感觉也在悄悄发生变化。 张荠对五娘报以微笑，自以为又暖又帅气的表情。在五娘看起来，却像他在对自己傻笑，连自己也忍不住掩嘴嗤笑。忽然间想起心里对张荠的异样，五娘便不敢再看他，玉面不自觉的变红了。 终于是尘埃落定，就在萧壁宣布结果后，众人纷纷向五娘道喜，又是一番客气与勉励的话，希望她能重震凤凰楼往日风采。 萧腾怨毒的看向张荠五娘两人，便愤然而去。 虽然是胜出比试，经营权也落在五娘的手里。但凤凰楼的经营仍是个问题，每座酒楼都有成名的大厨坐镇，也都有自己的招牌名菜。 可凤凰楼，除了张荠还原出那道凤穿牡丹，其他菜品，也随着萧羽逝世与菜谱丢失，而一样不存。 五娘被道喜的众人淹没后，张荠也悄悄的走出凤凰楼。他穿越来到这益州城也有几个月时间了，可还没好好的看这里。 走在街道上，张荠还在想着凤凰楼日后的经营问题。转念一想，他也只是个过客，他并非凤凰楼的人，他确实不该cao这心。 想到这，他不禁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