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失踪牧羊人的后续经历
贝瑞已经忘记他在这个山洞里待多久了。这些天来，但凡他睁着眼睛，他的目光所及，都仅限于洞窟内狭小的空间，他从未得到机会离开这里一步。时间过去了多久？七天？八天？反正在他被带到这个地方的这些天里，他感觉度日如年。他迫切地想要回到他的家人身边，告诉他们他没事，一点事都没。他知道他的家人正在为他担心，可是一想到这点，他会变得更加急躁。 他现在被“囚禁”的地点是一个狭小的小山洞，这是个陌生的地方，他从未来过，因而他也不确定他现在身在何处。把他掳来的那个家伙每天都和他一起待在这里，除了偶尔外出一下，其他的时间基本上都在这，寸步不离的，他根本没机会从这里逃走。 对于贝瑞现在的遭遇，说是“被囚禁”其实不太准确。至少，那个囚禁他的人除了不让他离开，其他的地方对他还算不错。 关于那天他是如何被掳走的，他现在只记得一点零零星星的事：那天，他为了寻找他失散的羊群，不惜在茫茫黑夜中走进群山。他向着北方走，聆听着夜风在他的耳边呼啸，恐惧在他的心中作祟，但他还是闯进了一片山谷，正是在那里，他找到了他丢失的羊群中的其中一只，最肥美的那一只。在他找到那只羊的时候，他的心情激动无比，甚至还萌生了继续寻找下去的想法，可是就在下一秒，他面前的那只羊立刻就化作一个半人半羊的“怪物”。他想跑，可是周围漆黑无比，他甚至都没注意到有一个东西绕到了他的身后；再下一秒，他转过头，那个东西就把他打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天旋地转，他看到周围是灰暗的钟乳石。他被带到了一个山洞里，那个山洞很大，墙壁上还攀附着会动的藤蔓，藤蔓的头部像一朵巨大的食人花。山洞里，有人在旷地上点起了篝火。这个人见到贝瑞醒来，便走到他的面前，把他吓的用屁股连连后退。就是这个人把贝瑞掳走的，他上半身是人，下半身却是羊，可是后来贝瑞才知道，他其实是一个德鲁伊。 “我很抱歉......”德鲁伊只是这样说，“别害怕......我......我不会伤害到你......” 后来的时间里，贝瑞跟德鲁伊有过一些交谈，也是经过这段段时间的接触，贝瑞才对这个德鲁伊有所了解，心中的恐惧随即散去。这个德鲁伊名叫法纳蒂尔，他使用一种变形法术把身体变成了半人半羊的模样。他随时都可以变成人，也随时都可以变成羊，还有，随时也都可以变成介于人和羊之间的形态。 “为什么你要变成那样来吓唬我呢？是为了恶作剧？”贝瑞曾这样问过他。“这可一点意思都没有！” “不是的......”法纳蒂尔解释，“你还记得你刚找到我时的情形吗？你当时以为我就是只羊对不对？你一定也觉得我变成的羊很好看。你们还给我起名叫‘埃德’。可是，我告诉你哦，其实我变成的这只羊是真的存在的，它是我曾经收养过的最漂亮的一只山羊，我给它起名叫‘云朵’，这个名字比你们起的棒多了......后来‘云朵’死去了，我就取下了它的羊毛，制成披肩披在身上，这样我就能变成它的模样。至于我会变成半人半羊的形态，只是为了纪念它，根本不是为了吓唬你......” “好吧，好吧......你想怎么给羊取名，或是为了纪念它而变成它都行......可，那只狒狒又是怎么回事？”当时，贝瑞指着同在洞窟里的一只真正的怪物。他知道就是那只怪物把他打晕的。“你就不怕它把你吃了？” “别害怕它，它是吃素的。它喜欢吃橡果。它其实很乖的。我叫它‘迷雾’。”法纳蒂尔又开始介绍起他的宠物。“把你打晕是我的主意。你不要责怪它。” “那朵食人花又是怎么回事？” “那不是食人花，那是一种藤蔓，虽然有毒，可我把它看管得很好。它从来没有主动攻击过别人。” “那也是你的宠物么？” “当然是。有的人还会饲养蟒蛇作为宠物呢，我为什么不能养一条藤蔓？而且它也很乖。” “好吧，好吧......你想养什么我都不会干涉。可是你又为什么把我掳到这里呢？还有，我的羊在哪里？” 说到这里的时候，法纳蒂尔开始沉默。贝瑞后面又询问了几次，可是德鲁伊始终皱着眉头，不肯回答。他只说，“你的羊都还好，它们被我看管起来了......至于你，你还是待在这里吧。这里比较安全。” 并且贝瑞还发现，这个德鲁伊的年纪没多大，还只是一个男孩。他的头发是浅金色的，白胡子则是他从那只叫云朵的山羊那里割下粘在脸上的。他说那也是为了纪念他的羊...... 贝瑞和德鲁伊还有他的宠物一起待在那个山洞里，他不知道在那里面待了多久，直到有一天，德鲁伊神色匆忙地带着他离开。当然，离开的情形也类似于他被抓来时那样。他被一个面罩蒙住头，还被绑了起来，然后被那只叫迷雾的“狒狒”扛着，带到了一个小得多的新山洞，也就是他现在待的这个。他从农场出发时带的那把伐木斧也跟着被带了过来，可是德鲁伊却把它给收走了。 “这是我最宝贵的斧子，它开过光、附过魔，如果随身带着它，能为我带来更多的金钱。让它留在我身边吧，这样至少我能高兴一点。”贝瑞当时告诉德鲁伊。 “你会用它砍断绳子来逃跑的。”法纳蒂尔狡黠地说，“请原谅，我现在不能把它还给你。但是我不会把它弄丢，你放心好了。”他又看了看斧子，“而且，这只是一把普通的斧子而已，根本没有任何的附魔。我其实也懂一些魔法。” 能用来逃跑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跟着失去，贝瑞陷入了绝望。 接下来的几天，他就待在这个狭小的洞窟里，不知道在哪，不知道外面的消息，内心愈发急躁。 这中间，他一直都在询问那个德鲁伊男孩，为什么把他绑架到这里，可是对方一直守口如瓶。男孩还送给他一只小花猫，说是怕他在这里无聊。那只小花猫非常热情，喜欢舔他的手掌。 但是，这几天里，法纳蒂尔也曾离开过这里，外出过几次。有一次，他从外面回来之后，脸上挂满了焦虑的神情，嘴上一直念叨着，“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 “你在说谁们？”贝瑞问他。 “他们。你不认识的人。”法纳蒂尔急得在山洞里走来走去。“他们......他们喂我的藤蔓喝下安达利尔之吻（一种毒药），还说这样可以让它散发出甜美的花香......他们怎么可以这么做？”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贝瑞安慰他道，“把我放出去，说不定我可以帮你。” “没用的......一些事情就要发生了......” “什么事？” 说到这里的时候，男孩意识到他说漏了嘴，然后不再说话。贝瑞觉得他像是在憋着气。 “无论多么严重的事情，你总要说出来，别人才好帮助你。”贝瑞真诚地告诉他，“这几天接触下来，我觉得你是一个很不错的男孩。我想帮助你。但是在我帮了你之后你要答应放我回家。” “没用的，单凭你一个人是阻止不了的。一些事情就要发生了......你还是躲在这里吧，这里安全。” “一个人不行就叫十个人来，十个不行就叫一百个......只要人数足够多，而且足够团结，没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 “好了，我们还是不要再说这个了......我只能告诉你，现在躲在这里更安全。” “你把我绑到这里也是为了你所说的事情吗？”贝瑞继续追问，“我之前并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觉得你是一个善良的牧羊人。”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呢？在此之前，我跟你从来都不认识。” “你还记得我变成的羊吗？”法纳蒂尔说，“我碰巧在那天撞见了你，于是我就想看看你是不是一个善良的人。我变成一只羊，被你带回农场，这期间我一直观察着你。你对你的羊都很好。” “所以，你就把我带来了？” “一些事情就要发生了，真的，一些很可怕的事情......你是个善良的牧羊人，不像我老爹说的那样......我决定还是把你带来避难。” “可是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善良的人，也有许多正直的人，我敢说有许多人比我更加善良，你为什么不把他们也带来。” “在遇见你之前，我还见过别的人。”法纳蒂尔说，“在你之前还有一个牧羊人接收了我，当时我也是变成‘云朵’的样子，就像遇见你时那样。可是那个牧人对待他的羊却很糟糕。他们吃羊rou......” “你总不能因为他们吃羊rou就断定他们不好吧？我也会吃羊rou。”贝瑞打断男孩的话，教训他道。 “不是的。”男孩解释，“吃rou这很正常。许多自然界的动物也吃rou，狮子就吃......可是，狮子在吃掉猎物之前也不会先殴打它们、虐待它们、恶言恶语地辱骂它们。我说的那个牧人，就是你之前的那个，他在吃羊rou之前还会虐待他的羊。我亲眼见到他和他的同伙用木棍殴打母羊，还有一群小羊跟在后面想保护它们的母亲，结果跟着被一起打......当着母羊的面殴打小羊，又当着小羊的面殴打它们的母亲......” “可是这个世界上还是有许多非常善良的人的，真的，而且也是有许多爱护动物的人的，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在吃羊rou之前先虐待它们。我说的都是真的。关于善恶的问题太复杂了，我也没那么容易说清楚......你应该多去交些朋友，大家一起去运动、学习，一起解决问题......这才是你这个年纪应该做的，而不是把我绑到这里。” “没时间了......一些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男孩重复地说道。“你别管那么多，现在跟我一起躲在这里，这里最安全。” “什么可怕的事都不会发生。现在，停止你的恶作剧，放我回去吧。” 再后面的两天里，贝瑞就跟德鲁伊男孩一起躲在现在的山洞。在这段时间里，贝瑞对德鲁伊也变得更熟悉。与周围人类的社会不同，德鲁伊的社会更加贴近自然，他们介于纯粹的人和纯粹的自然界之间。他们还掌握着许多跟自然有关的魔法，男孩曾给他展示过一些小法术，帮助他解闷。贝瑞跟这个男孩成了朋友，两个人之间会进行一些交流，除此之外，他都在不停地告诉男孩，他还有家人等着他回去。 前天，德鲁伊男孩又出去了，然后夜里又回来了。这次回来之后，他的表情看上去更加难过。而且他脸色还很苍白，说的话更像是自言自语，“他们杀了它！” “这次又是谁们？” “他们......他们应该是你认识的人。他们身穿钢铁制成的甲壳，手上拿着钢铁制作的长爪。还有一个女巫，手里拿着一根木棍。”男孩的诉说当中满含痛苦，“他们杀了迷雾！” “你说那只狒狒？” “迷雾才不是狒狒！”法纳蒂尔简直要哭出来了。“他们还杀死了我的藤蔓！” “好吧，它不是。”贝瑞安慰男孩道，“对于你的宠物我很遗憾。我早说了让你放我回去，你却不肯听。我失踪得太久了......你说的那些人，他们应该是来寻找我的。” “这不怪你，是我决定把你带来这里的。”男孩并没有表现出责怪的意思。“我本来还想把迷雾和藤蔓一起带过来的，但是这个山洞太狭小了，根本装不下它们。” “或许你的宠物没有死呢？”贝瑞告诉男孩，“这应该不是你亲眼见到的吧？” “不，我没有看见。我是听一只狗狗说的。” “狗狗？”贝瑞觉得很奇怪。“什么狗狗？” “他们，那些寻找你的人，他们带了一只狗狗给他们领路。“法纳蒂尔说，“但是在他们进山洞的时候，他们把狗狗留在了外面。我就趁着这个时候跑到狗狗跟前，向它询问那些人的情况，它全都告诉我了。那些人是来寻找一个牧羊人的，也就是你。后来，那些人离开山洞，我让狗狗跟着他们，让它继续聆听他们的谈话，并且打听到情况之后再回来告诉我。后面它回来了，它告诉我，我的宠物全都被他们杀了......” “这......”贝瑞当时甚至不知道该怎么提出他的疑问。他只能一条一条地问，“你说，是他们带的狗狗告诉的你这些......可是，首先......狗不应该是一种忠诚的动物么？它怎么可能出卖它的主人？” “那些人并不是它的主人。它只是被他们临时雇来的。”法纳蒂尔告诉贝瑞。“德鲁伊在被驯化的动物心中的地位，仅次于它们的主人，有的时候可能还会更高。” “好吧，好吧......可是狗狗会说话么？” “只有德鲁伊才掌握着它们的语言。”法纳蒂尔说。 “所以，你通过他们带的狗狗了解到，你的宠物已经全数阵亡了？” “嗯。”男孩点了点头。 “你说，那些人全都披着钢铁一样的甲壳？手里还拿着钢铁制成的长爪？” “对。” “那些人应该是骑士。他们穿着盔甲，还佩戴着钢剑。应该是这样。”贝瑞想了想，“可是为什么会有骑士来呢？一般来说，只有贵族被劫持才会引得骑士出马。我记得之前有一位爵爷，他的女儿被劫持就是让一名骑士救回来的......可我只是一个放羊的。” “好了，我们不要再说这些。”法纳蒂尔说，“我的宠物都死了。我现在想安静一下......” “你会去找他们复仇吗？就是杀死你宠物的那些人？”贝瑞不安地询问。 “不会。”男孩说，“我的藤蔓在喝下安达利尔之吻后，就已经变得发狂了，而且还会散发出很难闻的气味。还有迷雾，它在闻见那种气味之后也变得很狂暴，就连我都没办法安抚它......那些人进到山洞之后遭到了它们的攻击。他们带的那只狗狗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这件事也不能怪他们......我其实不应该把它们留在那个山洞的，我应该把它们也带来......” “那么你可以告诉我，是谁喂你的藤蔓喝下的安达利尔之吻吗？” “不，我们不要再说这个......”男孩说完就一个人蜷缩到山洞角落里。他之前送给贝瑞一只小猫，贝瑞让那只猫跑到他身边去。小猫围着他，又嗅又舔，他也只是揉了揉它，然后又让它回到贝瑞身边。那天，法纳蒂尔的心情真的很糟糕。 到了今天，贝瑞已经暂时放弃了劝说。这些天来，他费劲了唇舌劝，可是男孩表现得相当固执。他打算先缓一缓，过两天再进行劝说。或者，运气好的话，还会有其他人找到这里。不过，这个德鲁伊男孩对他很不错。另外，贝瑞在这里也品尝到了德鲁伊的独特食物，像是酸甜可口的果子，美味的野兔rou，散发着新鲜麦香味的烤饼，还有鲜奶......男孩每天都拿这些食物招待他。 今天吃午饭的时候，一切都跟平常一样。那只小猫跟贝瑞越来越熟，现在喜欢趴在他腿上吃东西，而贝瑞对此也不介意。他把rou一点点掰下喂给它吃。吃过饭后，小猫就开始跟他玩。 “它在传授你战斗技巧。”法纳蒂尔告诉贝瑞。“它担心你不具备捕猎的技能会难以生存。” “它是个很有趣的小家伙不是吗？”贝瑞笑呵呵地看着它。 “那个......我觉得......”男孩突然说。 “什么？” “我觉得这个地方也不适合我们躲了......我们还是再换个地方吧。这次我不会再绑着你了，但是你要答应我不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