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送走
秋雨连绵三日,时而淅淅沥沥时而倾盆而下。 秋风院,房门大开屋外的雨水击打瓦片地面的嘀嗒声清晰可闻。 叶华蓉坐在几案边练字,百灵静坐一旁细细研墨。 两个十三四岁的豆蔻少女,素衣长裙如出水芙蓉娇艳而不染尘埃。 忽的有一青衣丫鬟打着一把油纸伞站于廊下。 “五小姐,大老爷回来了,夫人说晚上请你过去一道用饭。” 叶华蓉没有抬头只是嗯了声,她将手中一个“愿”字接着写完。 青衣婢子站在外面屋中景象看的不太清楚,但她就是有一种错觉,五小姐今时不同往日了,不光是脾气禀性还有容貌。 一恍神后青衣婢子对着屋内又俯了俯身子,婢子告退。 她打着油纸伞踏雨离去,一路溅起的水花湿了鞋袜。 “小姐,往年家宴我们可从未参加过,这一次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出来了。”百灵一边不满一边疑惑。 “这还得多谢清元道长。” 那日的事百灵虽然不是很清楚,可私下她还是听闻了清元道长说她们小姐是天生贵命的事。 “嗯,看来清元道长果然不负盛名。” 牡丹院,丫鬟仆妇们因为大老爷回来开始忙碌。 牡丹院正房之中,家具陈设做工精致,雕刻的花鸟鱼兽随处可见栩栩如生。 金银玉器,花草盆景将屋子装饰的贵气逼人。 叶大老爷坐在屋中一把摇椅上小憩。 单看容貌叶大老爷也是个俊朗的中年男子,可偏偏穿着一身绿色锦缎长衫,右手大拇指上还带着一个绿宝石大扳指看着很是俗气。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个土财主,殊不知他是边南城刺史府衙的司马,虽说是个从六品的闲散官可好歹也是有官阶的。 叶大夫人殷勤的帮他捏着背。 “老爷,虽说现在华兰与苏煜订了亲,可我心中就是不踏实。” 叶大老爷微眯着眼很是享受,“夫人你想多了,既然华兰与苏煜的婚事已经定下,只待明年大婚便可。” “老爷,可要是华蓉反悔闹起来?” 叶大夫人话还没说完,叶大老爷便打断她,“哼,她敢。” 叶大夫人暗自得意,面上却洋装担忧,“老爷,经上次那事之后,华蓉可像变了个人,说不定她还真敢。” 叶大老爷自然知道她口中所说上次的事是什么,虽然他在外当职,但家中事隔几日就会有人写信告知。 “哼,这些胡话你也信。 她要真是什么贵命我还真要供着她了。 出生就克死生母,周岁又克死外祖父,我看她就是个煞星。” 叶大夫人,手中力度重了几分,“老爷,说到华蓉外祖家,我倒有个想法。” 叶大老爷舒服的闭上眼睛,“什么想法?” “既然清元道长说她是贵命,那说不定日后当真能嫁个贵人。 可我们小小边南城哪有什么贵人,贵人自然是在皇城中了。” 叶大老爷虽然不信什么清元道长,也明白自己夫人的意思,便顺了她的意。 “嫁个贵人就算了,不过她的确有许多年没去看她外祖母了,是该让她去看看,也算是替她母亲尽孝。” 两人三言两语就决定了叶华蓉的去留。 晚上,雨终于停了,只是道路湿滑偶尔还能看见几个水洼不知深浅。 叶府前院大厅灯火通明。 丫鬟仆妇们将饭菜一一摆上几案,等着主子们落座。 叶华蓉到来时,其他人已经全部落座。 一道道目光都落在她身上,有探究,有不喜,有厌恶唯独没有欢喜。 “祖母,父亲,母亲,二婶婶,三婶婶。” 她对着几位长辈施礼之后坐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百灵则站在她身后等着伺候 叶华兰坐在她右边,从上次事后她们还是第一次见面。 “五meimei脸色红润,看来近来日子过得不错。” 叶华蓉看到她那张脸,就想到要不是她与苏煜狼狈为jian原主怎么会死。 “我近来过得确实不错,倒是三jiejie好像过得不怎么样,面容憔悴,脸色蜡黄,身子干瘪。” 叶华兰瞪了她一眼,“哼,夸你两句你倒是喘上了。” 要说府中最信服清元道长的那就是她,因为清元道长是将她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 所以她信了自己这一向讨厌的五meimei是天生贵命,要不然就是真见鬼了。 叶大夫人一想到马上就能将叶华蓉送出府很是欢喜,便演起了慈母关切到,“华蓉,你怎么不吃呀,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叶华蓉心中冷哼,她自来讨厌这些虚假的人。 “不是饭菜不合口味,是方才有只苍蝇吵的人心烦。” 叶华兰自然知道她口中所说的苍蝇便是自己,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立马起身指着叶华蓉。 “你别太过分,你莫不是以为我当真怕了你?” “三jiejie,我只是说苍蝇太吵与你何干,难不成你是苍蝇吗?” “你……” 叶华兰气结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叶大夫人脸色一僵,可心中欢喜劲还未过去,便对叶华兰道“华兰快坐下,今日你父亲回来我们一家人难的在一起吃晚饭。” 叶华兰还想说话,就见母亲给她使了一个眼色,她只得气鼓鼓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叶老夫人一直盯着叶华蓉看,她对这个孙女也是越发不满,不过她并不打算开口斥责,因为她一直在心中盘算清元道士的话有几分真假。 “啪~” 叶大老爷狠狠一拍桌子,厅中众人都被吓了一跳。
“叶华蓉,你心中可还有我这个父亲。 我一走两三月,回来好好吃顿饭都不成了吗? 不尊父母,不友爱姊妹简直混账。” “五meimei,快向大伯父认错。” 叶华蓉左边坐着的是二房的四小姐叶华莲。 她不似叶华兰那般娇俏也不似叶华蓉这般惊艳,她个子高挑,五官立体,眼眸深邃带着一股子男子的英气。 叶华蓉对她的话枉若未闻。 “父亲,女儿今年十三岁,参加家宴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所以女儿要是有什么惹了你不快的还请见谅。 不过父亲说女儿不尊父母,不友爱姊妹女儿也是认同的。 毕竟你们眼里也没有我这个女儿,我这个姊妹。 你们不尊重我,我又何必尊重你们。 她们不友爱我,我又何必友爱她们。” 她身子站的笔直不卑不亢,一字一句说的清清楚楚,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叶华蓉居然敢堂而皇之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 “疯了,简直是疯了。” 叶大老爷将面前几案猛地掀翻,饭菜汤水洒了一地。 “啊,老爷息怒。” 叶大夫人装腔作势的上前拉住叶大老爷。 “把她送走,送走,一定要给我送走。” 叶大老爷盯着叶华蓉双目似要喷出火来。 叶老夫人在仆妇的搀扶下起身甩了甩袖子,丢下一句,“家门不幸呐”便走了。 也是这一刻她想那清元道长一定是说了假话,就这样一个粗鄙不堪,大逆不道的小丫头会是贵命,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叶二夫人与叶三夫人有意无意的看向叶华蓉,没有斥责也没有偏帮做了局外人。 只是最小的三房六小姐被叶大老爷的举动吓得瑟缩在母亲怀里。 “母亲,我怕。” 叶三夫人轻拍她的后背小声安慰,“锦儿莫怕,母亲这就带你回去。” 叶华兰走时带着幸灾乐祸,叶华莲走在后面叹了一口气。 家宴就这么结束了,主子们一一散场,丫鬟仆妇们忙着收拾残局。 相比准备菜肴时的欢乐气氛,这会子都显得死气沉沉谁都不敢开口说话。 只有屋里屋外的灯火依旧,随着夜风摇摇晃晃。 “小姐,你这又是何苦呢?与老爷闹翻以后我们的日子还怎么过呀?”百灵红了眼眶。 “过日子总是要靠自己的,从前我就是太会忍了,可结果是什么?” 从始至终她所谓的父亲也没有关心她一句,忍让换来的是原主被人活活打死,所以她不想再忍了。 把她赶出去吗?很好,本来她也是要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