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雪地上的金色闪电

    距海尔斯王国以北五百公里，一片常年被冰雪覆盖的苍茫原野之上，一棵巨大的干枯古树突兀地耸立于此。

    枯树拔地而起，树干粗壮得需要五人环抱，中间巨大的空洞像是拱门，幽暗得看不清里面会有什么。

    朵利安手里拿着油灯，嘴里呼着白气，站在枯树跟前瑟瑟发抖。她那身黑色的革制紧身服上已经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

    “霍(我)再说一片(遍)，”朵利安咬字不清，冻得牙齿直打撞，“要去尼(你)自己太(带)他去，霍(我)快痛似(冻死)了！”

    “你要我说几遍？”魔灯精灵的声音变得有些尖锐，“我现在还无法进入她们布下的结界。”

    “尼(你)怎莫(么)知道？尼(你)进去过？”朵利安猛吸了几下鼻子，气道：“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去拉鲁呼(斯)了。”至于魔灯精灵口中的她们到底是谁，朵利安现在可没有闲工夫理会。

    「魔灯精灵，再耗下去她可真要被冻死了，就没什么办法吗？」

    从海尔斯王国到这里的路上，希塞尔与魔灯精灵之间的奇妙联系变得越来越强，他已经可以通过魔灯精灵的眼睛和耳朵，看到和听到外界了。尽管希塞尔看到的东西仍旧笼罩着一层樱粉色的薄纱。

    「又轮到你多管闲事了？」魔灯精灵没好气地答道。

    但希塞尔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现在她和希塞尔都得依靠朵利安将希塞尔的身体带进树洞里的结界，解除残留在希塞尔体内的异色火焰对他产生的影响。

    现在，这件事不仅仅关乎于希塞尔的身体可不可以活过来，魔灯精灵更在意的，是她与希塞尔之间的联系进一步深化。万一希塞尔可以读到她在想什么，了解到她的过去的话……马上彻底杀了希塞尔，或许是一个一劳永逸的办法，但魔灯精灵更倾向于进入树洞里的结界，来一个一箭双雕。

    魔灯精灵在掌心燃起了一团红色的火焰，对着朵利安轻轻吹了一口气，火焰顺着魔灯精灵吐出的气息蜿蜒缠绕着朵利安的身体，消失在了她的革制紧身衣上。

    朵利安身上的雪蒸发了。

    “啊、这是……好暖和……”朵利安的脸颊恢复了血色，冻僵了的身体也不再颤抖。

    突然，朵利安义正言辞地对着魔灯精灵骂道：“喂，狗……呸，不是，”虽然这一路上的憋屈，和无缘无故在冰天雪地里被冻得半死使朵利安差不多忘了自己对魔灯精灵的恐惧，但脏话刚到嘴边，她还是机智地咽了回去，“魔灯，你干吗不早点做？！”

    “你没要求我。”魔灯精灵理所当然地说，“不过就算你要求了，和你复仇无关的事，也得看我的心情。”

    “啊——呸！怎么无关？我要是死了还怎么复仇？”朵利安怄气地指着面朝上躺在雪地里的希塞尔，说，“那你自己带他进去，这和我的复仇无关。”

    魔灯精灵知道自己可以通过力量来威胁朵利安进去，但她没办法保证朵利安在离开了她的掌控之后，依然会按照她所说的去做。

    魔灯精灵需要朵利安带着希塞尔的身体进到结界里面，找到那座飘忽不定的泉水，然后将希塞尔的身体给仍进去。只要朵利安愿意，她完全可以在结界里打个盹，然后告诉魔灯精灵她一无所获。

    没有相当的运气，是无法遇见那座泉水的，因此魔灯精灵无法分辨真假。

    既然强迫与威胁不是最好的方法，那就只好诱之以利了。

    “这是一笔交易。”魔灯精灵保持着冷静。似乎是因为这几天一下子接触了好多人，她暴躁的脾气好了一些。

    “什么交易？”朵利安的脸色暗了下来，“你说过，只要我要求，你就会帮我报仇。你反悔了？”

    “我没有反悔。”

    “那你说的交易是什么？”

    魔灯精灵将手伸向了背后。当她的手掌再一次出现在朵利安的视野里的时候，她的掌心浮着一道金黄色的魔法阵。

    “奔雷刻印。”

    朵利安目不转睛地看着这道金灿灿的美丽魔法阵。魔灯精灵突然手掌一推，伴随着一道圣洁的白光，魔法阵被送入了朵利安的体内。

    “唔！这、这是？！”朵利安惊恐地看向自己的身体。

    魔灯精灵得意地说：“哼哼，跑两步。”

    朵利安突然一把拽起了雪地里的希塞尔的胳膊，另一只手把握着的油灯紧紧贴在胸前，大声喊道：“要死一起死！”

    这个邪恶，小气，嚣张，古怪，有点粉有点红还有点金总之说不上来是什么颜色的狗灯，一定是把什么恐怖的魔法用在了自己身上，朵利安猜，只要自己不按照她所说的去做，她一定会把她炸得粉身碎骨，血rou模糊，肝脑涂地！

    朵利安现在只怪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出言不逊，得罪了魔灯精灵，她现在一定是想引诱自己走远一点，然后啪地一声爆了自己。不行不行，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但好歹托上一个垫背的。

    魔灯精灵愣住了，她双眼发直地盯着情绪激动的朵利安，过了好半天才挤出了一句：“……你在说什么？”

    朵利安颤抖着声音，带着哭腔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刚刚在我的体内放了会爆炸的魔法，你不但不打算帮我报仇，还要把我炸得血rou纷飞，血rou模糊，一塌糊涂！……好残忍，好狠心！呜呕——”

    光是想象自己被炸得残肢内脏散落一地，朵利安就开始干呕了起来。她悔不当初，要是自己乖乖听这狗灯的话，拉着狗骑士的尸体进这狗结界意思意思一下的话，也不至于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

    “有病。”魔灯精灵轻声嘀咕了一声，耸了耸肩解释道，“魔法刻印，你没有听说过吗？”

    “魔法刻印……？那是什么？”

    魔法知识的传承，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太匮乏了。尽管魔灯精灵憎恨一切与魔法相关的人，但她还是感到了些许惆怅。

    “一种存有魔力，能将魔力以某种特定的方式流动的小型魔法阵。”

    “？”朵利安歪了歪头。

    “按照特定方式流动的魔力，会产生出与人释放魔力时相同的效果。拥有魔法刻印，就意味着——”

    “你是说我会魔法了？！”

    在最关键的地方，朵利安倒总是能一针见血地迅速领会，就像她与魔灯精灵刚见面时的那场对话一样。现在已经被嵌入她体内的奔雷刻印，可以赐予拥有者雷鸣电闪般速度的魔法。

    朵利安松开了拽着希塞尔胳膊的手，将信将疑地把目光从手心转到手背，又从手背转到手心，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变化。

    “把我放下。”魔灯精灵半带命令地说，“不用多想什么，放开你的脚，跑几步。”

    朵利安依旧保持着戒心，她没有放下油灯，但脚下却试着原地踏了几步。

    “放下我，马上，立刻，现在，”魔灯精灵的耐心终于耗尽了，“赶紧跑几步！”

    朵利安反射般地将手里的油灯唰地放在了希塞尔身旁的雪地上，因为紧张还碰倒了油灯一次，好在油灯里并没有真的灯油。

    可朵利安并不清楚具体该怎么做。她犹豫了一会儿，深呼吸了几口，心跳却持续加速。

    终于，朵利安的右脚向后一蹬，一道金黄色的闪电在这片雪白的世界里闪现。

    “这是！”

    朵利安停在了一块巨石前面，巨石距离她骄挺的双峰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哼哼哼，收放自如，看来它很适合你。”

    朵利安转过身看向魔灯精灵，她们之间相距起码有一百米之远。

    就在朵利安化作闪电移动到了巨石前的这一瞬间里，她看到了身旁的景色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后移动。然后，她看到了挡在她正面的一块巨石。就在她快要撞上去的时候，她毫不费力地停住了，与巨石最后所保持住的距离，恰好是她想要。

    “这就是……魔法？”朵利安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双脚。

    以迅疾的刺杀武术闻名于世的朵利安家族，拥有人类rou体所能达到的极限速度。但在魔法的面前，人类rou体的极限是那么的不值一提。她低着头，看着自己踩出一个个雪窟窿，缓缓走回了枯树边。

    “只要你按我说的做，它就是你的。”

    “我可以一直拥有魔法……”

    “很有赚头的交易，不是吗？”

    “你要我做什么？”朵利安果然无法拒绝。

    “很简单。”魔灯精灵笑了，“带着骑士的身体进去树洞，在里面找到一座泉水，然后把他丢进去。”

    “这么简单？”朵利安还没有天真到觉得自己理所当然地该占便宜，她毫不客气地问，“里面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做？”

    “哼哼，”魔灯精灵笑了，“泉水，能让骑士活过来的泉水，仅此而已。”魔灯精灵可不打算告诉朵利安，她会得到比奔雷刻印更有价值的东西，能够使她的魔力无穷无尽的东西——圣冥刻印。

    魔灯精灵没有说实话这一点，朵利安当然知道，她也依然没有完全信任魔灯精灵。但朵利安相信，有时候，是需要冒一下险的。

    朵利安拽起了希塞尔的右脚，转头看了一眼魔灯精灵后，无声地拖着希塞尔走进了树洞。

    「魔灯精灵，可以让她对我的身体温柔点吗？」

    看到自己的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树根上，整个脑袋弹了起来的希塞尔忍不住心疼起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