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相遇
赶到前，尤里收到了研究部的专向通知，十分钟后，三层研究室将要讨论近来对话实验的成果和研究员艾伯的意外事件。 在路上，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尤里想到了所有可能：抢劫，恶性犯罪，商业间谍，极端示威者...不，等等，接下来会不会是自己？或是其他人？那该怎么.... 停！那个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他努力平复了一下激动紧张的内心，告诫先自己镇静下来。 嗯，冷静分析一波，亚雷特好歹是中心城市，虽说存在犯罪，但不至于能猖狂到这种地步，毕竟机动队也不是白干的。 尤里放慢脚步，仔细思考着，A0拉着他的手走在了他前面。 那么首先排除罪犯和极端示威者。犯罪曾在灾难后的混乱几年大肆出现，但恶劣罪犯因为某些原因早已不复存在;至于后者，曾经有出现过因为高压和娱乐压迫而不满的示威者，但在亚雷特，管理层拥有绝对的权威，深得民心，自然也不会存在。那么，商业间谍？尤里不相信有敢盯上Neri的存在，那便是抢劫，但这实在，可能性..太过渺小，或者是其他原因？而且最可疑的是艾伯刚刚参加过改进实验，难不成... 他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理不清的东西好像越来越多，尤里感到非常疑惑，混乱，恐惧又要钻进他的头脑，每当他紧张害怕时便会如此：头脑一片空白，混乱，呼吸沉重，只想离开。他需要一个人。他拿出自己的终端，但终端里没有反应 他抬眼看了看前面的A0，A0步伐平稳的走着，并且渐渐要松开自己的手。 尤里努力长舒一口气。安心，不会发生什么的，你和他们都不会有事的。“等等，A0，别那么着急，能离我近些吗？” 来到大楼内，阳光穿过顶层玻璃投射到底部广场上。独属Neri的错综复杂的荆棘花纹，在广场中央交相辉映，突显出一种诡异的美感。 虽然人员众多，在这里不存在人来人往，站在宽阔的场地上，给人一种空旷孤独的感觉，是能让人安心的环境。此时尤里却拉着女孩的手，紧张地咽了一口气，静静等在原地——门禁打开后，从远处走来两个穿着黄白防护服的人。 大楼内部人员流动被严格限制在同层级里，所以虽已来这里一段时间，其他层的人员对尤里来说，仍是相对神秘的存在。如果那一天你被其他人员找上了，肯定是有麻烦事。 好像是第五层的专业人士，来找我的。尤里心想。 Neri大楼已知的共有四十五层。内部巨大的环形空间划分为诸多区域，如行政管理部，研究部，制造部甚至是军事打击部等等。五层属于设备制造部，但有少数人知道，五层人员偶尔也会处理一些“其他”事项。 尤里的随身终端传来了会议即将开始的提醒，他不得不拿出来打开，按下指纹并确认。 在这十几年来，可控核聚变技术的掌握连带着让许多科幻事物进入了现实。楼内的超级计算机Anka可以把信息服务传递到大楼里每个角落，你的任何需求都可从随身终端发送并直接转接到相应区域而得到迅速回应。终端有特殊的加密线路，信号也不会被轻易干扰，并且可以接受或发射任何形式的信息，是极其方便强大的工具。只要Anka还在工作，Neri就随时能回应你。这让每个区域在独立中能做到互相协调，让工作效率有了超越性的提升。 而这里的所有也几近让庞大的Neri成为一个精密运转独立体。当尤里第一次理解Neri所蕴含的一切时，他内心再次感到了自己的渺小，或者说是面对人类所达到的科技顶峰时的渺小。“简直是个superorganism（超个体）！”他感叹道。 在亚雷特，城市大楼都会以内部最重要的组织为代表命名，但Neri大楼的四十五层里却没有Neri组织的“存在”。也许是因为这大楼的每一部分就是Neri的一部分，换而言之，大楼就是Neri。 他们终于走近了，终端确认了身份，尤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其实尤里向来害怕和陌生人打交道，也就是说，是个“社恐”。但好在对方只是五层的研究人员。 科研区域的每一层内部设施齐全，在十几年前可以算得上一个独立运作的大型科研组区。但三层与五层比较特殊，A系列由两层人员共同研发、制造，而在高层的授意下，五层的设备制造部已算是三层的下属。而且这时候五层的人来，目的大概只会有一个。 尤里突然有些不舍地看了看身边的A0，再见了，围巾女孩。 A0回以温柔的微笑。 下次的A0会是什么样的呢？和你进行接触实验的，其实只有我吧，尤里心想。 “你好，研究员。”黄白服中的一个快步走来，先打了声招呼。“我们前来回收。” “嗯”，尤里稳住心情，装出一点符合上属的样子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这么做，也许是为了平衡一下自己。“辛苦了，交接工作就拜托了。” “明白”。黄白衣服故作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向A0命令道：“执行2号协议。” 片刻，A0松开尤里的手，如石雕般站在原地立正。他感到A0立马变了一个人。 曾经在对话实验中，尤里会想，A0在最真实的时候所表现的到底是不是A0自己。对话时，A0被要求关掉思考，表现真实的自我。但每一次实验的逻辑重演都像是递给A0一个新的剧本。这算是真实的A0，还是真实的“新角色”，就像这次的A0，尤里叫她“围巾女孩”。但至少不管角色怎么变，每次她都很乖。 还很黏人，尤里笑了笑。 “已执行。程序清除并重新覆盖。”A0回答道。语调毫无起伏情感，生冷的语气能让立马你明白眼前打扮漂亮的女孩是个机器。 “这次的记忆重置后，不久就可以做下次实验了。”黄白服说。 看着一步一步跟着黄白制服离开的A0，尤里回想起今天和她进行的另一些对话。 沉默了好一会儿，围巾女孩再次开口：“水，可燃的”。 “嗯？”这有些过于奇怪，尤里考虑到一丝逻辑崩坏的可能。 “水不是水。有水的颜色，气味但不同组成。” “什么意思？可燃水代表什么。” “酒，味道温甜的酒。” 之后，她不再开口。 途径实验室，治里正在门口等着他。尤里立刻向她打了声招呼。 “怎么，又迷路了？”治里打趣地问道。 “啊，没有，没有。”尤里尴尬地挠了挠头，他想起自己第一天来上班就迷路的时候，那时他转来转去，像极了一个危险分子，差点没让保安扣下他。幸好是治里即时出现“救”下了他。那时尤里看着她有许多说不出的话，就像很久以前一样。 “又是让我等你。知不知道礼待女孩子一点呐。”治里摆出一幅生气的样子，略微撅起自己的嘴。 “对不起，对不起。”尤里不好意思地低头认错，跟上大学时一样。 “唉，跟以前一个样。”治里叹了叹气，朝他无奈地摆了摆手，“走吧，要开始了。”随后便快速走向会议厅。 “嗯。”尤里加快脚步，跟在她后面。 治里走路一向很快，只是自己不以为然。就像大学时一样，或者很久以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