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追求（1）

    微弱的月光将要殆尽，穿过顶端蒙尘的玻璃镜，照进黑黢黢的体育馆内。那数量就像是有人使着瓢从负伤的大自然中挖出的唾沫星子。人们头顶上的光芒浮散着，只落下这一星半点。

    大伙儿各拣了僻静处休息。

    模糊影子横斜一地。

    那是皎洁月光中沉默而高贵的树木。若是单看影子，便看不出它本来的面目。于是在黑夜的缝隙中大多数人无感于它的真貌，它的荣光。只余下这残缺不明的线条。抽象，混淆。像天边的浮云般模糊，像洋葱切成块状后刺激得泪腺发红，像可拆卸重组的人体，还像……

    各种兴味的念头滋生。在悲戚的处境里。在无以判断出事实真相的浮光掠影之内。在残缺之中。

    光线黯淡。

    身穿红色外套的A区学员们或坐或站，一个个累得东倒西歪，但没有人敢昏睡过去。他们强撑着最后的精神，默念光阴流逝，期盼句点来到。

    虽然聚集在同一个地方，他们却看不到彼此冷淡的目光。

    直到寂静中荡开涟漪——

    “B区那群短命鬼还不退场？”

    犹如恶兽苏醒时喉咙发出的浊音，四散的人群中不久传出了窃窃私语。

    有人愤慨地说：“B区？呸！一锅老鼠屎。”

    附和声恰时追着它的尾巴响起。“汪元琅暗算顾长风就算了，金鹰给他就给他，但他输给咱们后还死皮赖脸地堵在路中间，连累大家白白受罪！”

    “是啊！是啊！”

    “小狼崽就是小狼崽，到了嘴边的肥rou都能丢，真有他的。”

    耻笑的声音接着道：“什么小狼崽？苍狼之牙这种大组织，是他汪元琅想进就能进的？他也配！”

    “脓包！”

    哄笑声此起彼伏。

    “可见啊，抢到手没用！有本事护着才算天长地久！”

    自打汪元琅用了不光彩的手段上位B区金鹰领主后，不到四小时，就被他们A区石磊率领的精英小队偷袭成功了。

    据说，佧特还跟萧忆生打了一场。但这只是传闻。是真是假没人知道。毕竟石磊回来后什么都没说。

    佧特则又不见踪影了。

    C区整体实力偏弱，何况他们在区域基本上也落后了。加上B区全军覆没，自此之后，A区遥遥领先。

    一名学员偷瞟向石磊蹲点的位置，回味起过往的光辉岁月，忍不住开始参与发言——

    “欸你们说，那群龟孙子夹在A区和C区中间，怎么就有脸赖着不走呢？哭爹骂娘的算什么，真没种！”

    又听见一把奚落B区的批评声，果然有人配合他——

    “是啊，弄得我们只能自相残杀，多没劲。”

    裘生沉默地倚在墙上，太阳xue突突直跳。

    B区在集体失格后动乱频发。少有人敢冒险穿过去。狩猎范围大幅度缩小的前提下，各区自然只能开始自相残杀的模式来积累个人分数。

    窝里反闹得最严重的，就是他们A区。

    裘生听着愈来愈猖狂的流言蜚语，摘下耳机，用力地搓了搓眉心。

    “真他妈的烦人。”

    静默的时候，耳膜深处仿佛还能听见陈佳落水时的尖叫。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像女人尖锐的指甲在光滑玻璃上反复刮过。

    陈佳没有通过考核，他的父母不会接受这个“资质平庸”的儿媳妇的。

    大风从闷热的外头灌进来。树欲静而风不止。

    乘风而来的不只是繁茂树叶相互摩擦的沙沙声、嘈杂的虫鸣声、夜枭鼓动人心的叫声，还有这些像人又像苍蝇的嗡嗡声。

    一切声音揉杂在一起，像黑暗中有人朝他当面挥来一记重拳。让他想吐。

    “那有什么？”有人嬉笑着说：“淘汰同区队员，至少还能得个一分呢！”“总之——”一道声音拉长，成功插了话进来，“——B区那边，一个两个阴魂不散的，真讨厌！都注定被淘汰了还赖着不走，又能改变什么……”

    “换做是你，不会吗？”

    裘生乘着丹田气的洪亮声音打断了黑夜中的纷乱语声。

    他冷冷道：“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难道今天你输了，不会干想着多拉几个人下水吗？”

    那人自觉失了颜面，不忿的小声埋怨道：“拽什么拽呀……”

    没有人声援他。

    绝多数人选择了缄默。因为裘生跟石磊一样是今届毕业生的十强，得罪了他，失去鹰证的后果无人愿意承担。

    裘生一开口，那些人都识相地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