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故事
“你这家伙······是什么情况？” 程星宇表情复杂地盯着牧绍。本能告诉他，眼前的男人远比先前要危险太多了，他突然看不透那人的底子，只觉若是稍有不慎，恐怕会直接丧命。 刚刚明明差点得手，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 牧绍只觉得全身的气力都回来了，看到程星宇眼里的愕然，他轻声笑了笑。 下一秒，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前，直直地将手术刀朝他的面门刺来。程星宇大惊，这速度实在太快，下意识便抬手格挡，却不料牧绍在手术刀即将刺来的一瞬间调转刀锋，狠狠地划向了程星宇的腹部。 “呲啦——” 血珠飞溅，伤口极深，从左到右贯穿了整个腹部。 程星宇惨叫一声，捂住伤口后跃几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牧绍会有如此之大的变化。 牧绍没有理他，此刻他的双眸已经彻底变得猩红，手术刀翻转划动，刀刃闪着寒光再一次袭来。 程星宇一个侧头险险避开，顺势抓住牧绍的手臂，用另一只手将牧绍扯了过来，扬起利爪攻向牧绍的眉心。 “噗呲”一声响，程星宇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牧绍竟是将手术刀毫无阻碍地刺入了他的爪心之中。 牧绍手腕发力一推，手术刀刀尖直接刺穿了爪背。 刀刃被抽出，程星宇的利爪逐渐变成了人类的手掌。他哀嚎一声，不甘心地再次挥拳袭上，牧绍一一稳稳招架，看准时机，手术刀刀锋伴随着破风声接二连三地刺出，逼得程星宇连连后退。 程星宇此时彻底意识到再打下去将出大问题，便准备找机会逃跑离开。牧绍看出了他的意图，一个箭步飞跃而上，牢牢地擒住程星宇的手腕，将对方压在身下。 “该结束了！” “混蛋！放开我！” 程星宇发力反抗，奈何牧绍用更大的力量将他牢牢压制，使他动弹不得。“你还想逃到哪里去？别忘了，我们已经找到你了，杰森先生。” “按照乐园规则，游戏应该结束了。” 牧绍力道不减，眼里的猩红渐渐褪去。牧绍没有第一时间动手，因为乐园通关条件上只交待了找到“玩具熊杰森”，并没有说可以解决掉这家伙。他不敢保证乱来是否还能正常通关。 身下的程星宇突然沉默了。 “怎么不说话？”牧绍加大手上力度，程星宇痛呼一声，磕磕巴巴地开口道: “人数……还不够……” 话音未落，只听见不远处传来叶宏博的呼喊。 “牧绍！我来晚了，呼······抱歉，路上迷路了。”叶宏博喘着粗气，看到身负重伤的萧文宣和唐怡等人时愣住了，“你们还好吗？” 马维搀着萧文宣勉强站起身，他朝叶宏博摇摇头，伸手指了指唐怡。 “别愣着，过来搭把手扶我起来。”唐怡哑着嗓子道。 “好！”叶宏博点点头。 牧绍看了看不远处的几人，转而对程星宇继续道:“看来现在人都已经到齐了，你还想再拖延时间么？” 身下的程星宇没有反应，许久，他才缓缓开口道:“你想知道故事的结局吗？” 牧绍看着他，静静地等着这家伙继续说下去。 “她的故事你们恐怕也知道了一些，原本那是个和睦的家庭，因为某些原因而支离破碎。 她性格比别的孩子孤僻很多，在班上也是常常受到同龄孩子的欺凌。平时她把我收进她的书包，一个人的时候便把我搂在怀中，她说，我是她唯一的朋友。 都说孩子和大人不同，或许在她看来，我不只是一个布偶。她是真的把我当成了一个活生生的朋友。 她的父亲在下班后会抱着她亲吻她的脸，母亲会像变魔术般从厨房端出一盘又一盘热气腾腾的饭菜，有时候父亲会喝多酒回家，夫妻二人也会因此拌嘴吵架，严重的时候甚至会砸摔东西，几天后又和好如初。 她很讨厌父母争吵，但那时候她好歹还有着完整的家庭——至少看起来是那样，哪怕可能也只是假象罢了。 一切的爆发点起源于她父亲被发现在外包养了情人，那天晚上他们大吵了一架，喝醉酒的丈夫甚至愤怒到动起了手。 他们打了起来。妻子在打斗的过程中碰倒了花瓶，意外弄伤了她。 我以为这对夫妻在误伤自己孩子之后会懂得收敛，至少别在孩子面前争吵。期盼着他们能够反思自己的问题，这个家庭还能和好如初，如同最开始那般。 可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 自那之后，夫妻二人开始冷战，丈夫越来越晚归，妻子的脾气也越来越差，时常会一边大吼大叫，一边摔砸家中物品。等她安静下来，又会像没事一样起身去厨房做饭，无声的抚摸着她的头发。 更多的时候，妻子是一个人坐在房间的角落，对着地板发呆。 她的精神状态也因此受到了影响，学校里的霸凌者更加猖狂且肆无忌惮，他们在她的书包里发现了我，用坏了我的身体，再把我丢到她跟前狠狠地奚落她。 在霸凌者心满意足的离开后，她便会轻轻把我拥进怀里，找到针线笨拙的把我修补好。她看着我身上的线脚，会一边落泪一边自责自己保护不好我，也保护不了自己的家。 我实在想不明白，这么一个温柔纯粹的孩子，为什么会有人舍得去欺负，舍得让她流泪呢？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数周，直到有一天，妻子拟写了一张离婚协议书。 那晚她一夜没睡，抱着我静静听着门外的摔砸声和父亲愤怒的咆哮。直到门外的声音截然而止，她才推开房门向外窥去，却只看见了父亲提着一个大袋子向小区外走去。 我原以为丈夫要离家出走，可第二天那个男人就回来了。我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因为接下来一连几天都没看见她的母亲。 如果我有能力的话，我一定会在这时候就劝她报警，劝她逃走，可我只是个旁观者，我除了能紧紧让她拥抱着，倾听她诉说以外，我什么都做不了。 在她向醉酒父亲询问自己母亲去哪了的时候，我简直要急疯了，我害怕这个男人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举动，事实证明他没让我失望。 他咧嘴笑着对她说： ‘你mama离家出走了，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名字叫天堂。’ ‘她不会再回来了。’他拍着女儿的肩膀。‘很快，我们都会去见到她的。’ 很难想象这男人的脑中都在想写什么东西，但好在他没立刻对自己的女儿做些什么。我拼命祈祷他所言不要成真，即便无济于事。我还想再多陪陪她。 六月一号那天，是儿童节，也是我最后留在她身边的日子。 那天天气很好，太阳强烈，她穿着一身白色的连衣裙，带着我来到了这座游乐场。我们排了很长的队伍去坐一趟过山车，看马戏团里猴子和小丑的演出，最后她在这间鬼屋中遗失了我。 我被无数的游客踢来踢去，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我身上踩了多少脚，只记得那时候她好不容易缝好的口子又破了。” 程星宇低垂着头，声音沙哑：“到了晚上，浑身脏兮兮不成原样的我被前来收拾的工作人员当作道具一起扔进了杂物堆。” “然后呢？自从和那女孩走失之后，你就一直留在了这里？” 萧文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牧绍抬眼看去，只见唐怡和马维等人也都站在一旁，不知道在这儿已经默默听多久了。 “我抱着希望与幻想期盼她能回来找我，我知道这太不切实际，谁会特意回来找一个弄丢的破布偶呢？ 就算真的找到我，看见我这幅残破不堪的模样，是个人都宁愿再买个新的吧？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每日来访的游客越来越少，我的身上也落满了灰尘和蜘蛛网。午夜里我听见工作人员谈论乐园破产倒闭的事情，我知道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可能已经长大成家，或者还是一个人生活，抑或者······我放不下心来，也不敢往第三种可能性去想，我多希望那孩子好好的。 乐园日渐荒凉，直到最后一批工作人员也离开，大门彻底被锁上。就在我以外一切都重归于寂静的时候，一群孤魂来到了这儿。 它们大多数都存有理智，还能正常沟通。我时常会问它们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白衣裙的女孩，个子不高，看起来腼腆内向。我问了很多孤魂，直到有一天终于有一个人能回答上我的问题。 可是它告诉我，那女孩早在许多年前就病死在了医院里。” “真离谱啊，是不是？”程星宇低低地笑出了声，“我以为她至少能好好活下去，谁她早就死了。” “是她父亲动的手么？”牧绍问道。 “我不知道。”程星宇轻声答道，他的表情此刻竟是那么茫然无害。 “我原本是不愿相信的，但它回答的太过果断，太斩钉截铁了。我害怕了，没敢再追问下去，我暗示自己是那个蠢货在扯淡，我太害怕自己的内心动摇了。 她怎么会死呢？” “后来，我和乐园意志达成了合作。” “他们告诉我，我还有机会见到她。只要我能赢下这场与玩家的游戏。” “可你输了，不是么？”唐怡冷声道。 程星宇低下了头，神色复杂。半晌，他才徐徐叹了口气，回答道: “我要说的都说完了。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他抬眸看了看牧绍，勉强勾起唇角，朝他露出一个笑容。他的眼神里带着嫉妒和不甘。 “恭喜你们通关，我亲爱的玩家。” “你也可以松手了，我已经无权再攻击你们。”末了，他又补上一句:“如果我撒谎可是会原地暴毙的。”牧绍闻言这才松手起身。 程星宇撑起身子同样站了起来，在宣布通关的那一刻他身上的伤口也愈合如初。 “至于那些失败的玩家……他们将会永远留在这里成为乐园新的伙伴和游客。” “还愣着干嘛呢？在这里待着没有任何意义。何况我也不会爆金币。”程星宇自嘲道。 微弱的电击感传来，牧绍点开黑色手环，上面显示有了新的未读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