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无才白丁
颜靓靓在翠屏的搀扶下，十年来第一次下了床。 这屋子里一水的红木家具，色泽丰润，木质厚重，精雕细刻，镂月裁云，看起来工艺水平颇高。 颜靓靓两眼放光，没穿越前她可是一流大学的中文系高材生，对古典文学、古典艺术研究颇深，一眼就看出是上等好东西。哎，上辈子连个红木筷子也买不起的人，这辈子居然坐拥满室工艺绝美的红木大家具，想想都要笑醒了。 果然是生于富贵之家，前世许的愿望真灵啊！ 这屋里居然还有个红木梳妆台，颜靓靓走近一看，竟然是紫檀木所制，色泽紫黑，手感沉重，纹理纤细，呈现不规则的蟹爪纹，真是太豪了。 梳妆台上一面镜子擦得锃光瓦亮，颜靓靓拿过来一瞧，却当真吓了一跳。镜子里这个鬼莫非是自己？黝黑干瘦、面如土色、形容枯缟、发丝枯黄，这哪里是一个十六岁的花季少女，分明就是一老妪，不，老妪都比她风姿绰约，看颜家老太太就知道了，六十岁一花甲了可皮肤还白皙润泽弹性饱满呢。 看来“禀花容月貌”这个愿望绝逼是没实现！ 不光没实现，还把她变得如此难看不堪，真真是造化弄人，这副挂门上可避邪，挂床头可避孕的鬼样该如何立世？怪不得要把初雪吓哭。 “翠屏，我长这鬼样？”颜靓靓不禁心灰意冷，嘟着嘴巴皱着眉头不开心地问道。 “小姐，您别担心，您睡了太久了，小时候的事都不记得了吧。我给您慢慢说，咱这城叫余香城，是罗曼国做花木生意最有名的城了，咱们家也是做花木生意的，不过生意都被大房和二房占着呢，咱四房没什么份儿，不过四爷懂花木供养，所以也能赚不少银子。罗曼国是繁花大陆的一个国，繁花大陆之所以叫繁花大陆，是因为这里花木繁茂，最主要的是人也跟花木一样美。” “那又如何，既然人都跟花木一样美，我为何长成这鬼样？”颜靓靓不解地问。 “人美是需要才气的，才气越高，人越美，不光美，寿命都会变长，要是没有才气，那就活不长。”翠屏答道。 “哦，前几天好像有人说过。”颜靓靓细细回想着，自己躺在床上的时候，有人说自己最多再活一年。 “小姐，您这样是因为您一直生病，晕睡不醒，身体虚弱，再加上没有才气修炼，所以样貌略有不同。” “没才气会死是吗？”颜靓靓问。 “白丁活不过十六岁。”翠屏小声说着又抹起了眼泪。 哦，自己已经十六了，也就是说，如果自己还是白丁的话，那今年阎王爷就又要来收自己了，怪不得长成一副老妪样，原来是这么回事，将死之人可不是垂垂老矣。 “你有才气吗？”颜靓靓问。 “老爷和夫人是好人，他们教我们这些下人修炼。其实，小姐，在这繁花大陆，每个人都要修炼，因为不修炼不光长得丑……” “还得死，是吗？”颜靓靓懂了。 “是，小姐。”翠屏声音小得像蚊了哼哼，看向颜靓靓的神色又惧又怕，仿佛生怕伤到小姐那脆弱的玻璃心。 “走吧。”颜靓靓并不理会翠屏的神情，站起来便要出门。 翠屏拿过一件黑油油镶大红边的大氅给颜靓靓披上，这大氅是用狐狸皮做的吧？怎么这么油光水滑暖意融融，仿佛这刚过完年的冬天根本就像是春天。 而屋外阳光明媚，虽积雪未消，却更显这个世界玲珑剔透。只是这淡淡的香气从何而来？颜靓靓深吸一口气，冷冽幽香、沁人心脾，令人精神一振。她寻香而去，穿走游廊，看冰雪碧天交相互映，松柏苍直入云端，那游园竖一怪石，上书雅园，鹅卵石铺路，园中一池，满池清波，一假山，山上一四角飞亭，匾额书素清亭。 真真一个童话世界，造园艺术堪比苏州园林。 走了良久，这雅园已才算走完，而游廊又蜿蜒曲折向后展去，便见一更大园子，书：锦绣园，几处假山，四面环水，那湖心亭上书：八面来风亭。真是山外有山、园外有园啊。 颜家果然家底丰厚！ 她前世的级品拜金男友唐余不就是为钱娶了陈灿烂么。时光流转，现在自己也成了富家女，虽然样貌有点丑陋不堪。可那陈灿烂也不过就是一路人甲，后来又是削骨又是丰胸才折腾得人模人样成了白富美而已。 前世自己没钱，更别提整容了，可这辈子自己不光有钱，整容都方便了，听说有才气便可以，这便宜事可真是够便宜的。 这大园子里假山造型奇异、瘦石嶙峋、湖面冰雪覆盖，几个十来岁的小孩子冰上游戏，不时传来阵阵笑声。颜靓靓闻这幽香似乎越来越浓，终于在游园一角发现了几枝尚被冰雪覆盖着的梅花。 颜靓靓驻足而立，远观梅花，脑海中自然浮现出了宋代王安石的《梅》。前世她还真没见过这冰雪世界里的梅花，今日居然能得偿所愿，真是幸事，颜靓靓情不自禁边走边吟：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颜靓靓刚吟完，翠屏就在一旁一蹦三尺高，一脸惊讶：“小姐，你居然能作诗？” 颜靓靓好奇地看她：“至于这么大惊小怪？” “是啊，小姐，您睡了这么久所以你不知道，有才气的人不一定能作诗，但能作诗的人一定有才气。所以，小姐，您这么有才肯定能通过今年的才选，那样你就不会是白丁了。” “然后，我就不会死了？”颜靓靓黝黑干瘦的脸在白雪的映衬下似乎也有了光泽，她摇着翠屏的肩膀。 “是啊，是啊，小姐。”翠屏开心得双脚直跳。 原来不死这么简单！ “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老四房里的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颜靓靓抬头一看，这不就是那老太太她那老祖母么，她马上垂手而立，目视前方，翠屏则道了个万福。 “真能走啦？”老太太的声音。 “是。”颜靓靓看着老太太的眼睛，轻轻答道。这会儿她觉得自己好多了，刚起床时还有些头晕目眩，四肢不稳，现在倒是站着不累、腰不酸背不痛，全身适意得很。 “刚在叽囔什么？什么死不死的？这刚过完年，你们不嫌晦气我老太婆还嫌晦气呢，你病病秧秧的没事别到这锦绣园来。”老太太语气中带着不满。 “一点规矩不懂，赶紧回去让你娘教教你。”老太太左手边的丫环喊道。 丫环敢训小姐，嚣张得很啊！哪门子的规矩？这颜家有点复杂啊。这锦锈园她怎么就不能来了？ “她娘怎么能教得了，小门小户出来的，见识也是紧得很，我看只怕还是得麻烦老太太亲自教调呢。”花团锦簇、红光满面大夫人说。 “教不教的也不打紧了吧，这十六了还是个白丁呢，调教了有什么用？”二夫人掩着嘴说道。 她嘴不会是歪的吧，为什么一说话就把嘴捂住？颜靓靓看她那样心里就一股气往上窜。 一群人吃吃笑起来，笑得肆无忌惮，仿佛“颜靓靓是个白丁”有多大快人心似的。看来这大房二房并不怎么待见四房啊。颜靓靓看着她们那开心的样子心里冷嗖嗖的。 “小姐今年肯定能过才选，她刚才还作诗了呢。”翠屏不服气地说，似乎会作诗是多争气一件事儿似的。 只是，那些人只当她是笑话。 “你个死丫头片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一点规矩没有。” “她作诗？半死人能作出诗来，别说笑话了。”旁边站着一直未动的姑娘微微蹙眉，眼神凌厉地说。 “若云，就算会作个打油诗也没什么了不起，字都不会写一个呢，别忘了才选可是要黑纸白字写出来的。”二夫人扯着若云的衣角往自己身边拉了拉，那若云便跟二夫人靠在一起又吃吃笑起来。 颜靓靓深吸一口气，眼波流转轻轻扫过这群花团锦簇目中无人不知为何貌似有深仇大恨的一家子人，然后对着翠屏微微一笑：“有纸和笔吗？我这手酸得很，想练练字。” “老太太，咱们就在这儿瞧瞧吧。”大夫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