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周幸一觉醒来,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抬头望天发现日头已经偏向西方一点点了,少说也是下午两点时分。她慌忙穿好衣服,胡乱的整了整床。又就着宿舍剩下的冷水快速的洗漱,便一阵风的冲去月恒房间看情况。不想月恒却不在,问了一圈,才知道她说要一个人静一会儿,不知到哪里躲着去了。周幸才轻轻松了口气。 花魁都住的不太远,周幸拐了两个弯又碰到了燕绥,想起昨夜的情况,窘的脸红到脖子根。 燕绥哭笑不得:“你见到我害哪门子羞啊?” 周幸扯了扯衣角道:“昨夜失礼了。” 燕绥捂嘴笑道:“总不能让你白叫我一声姑姑。你在干嘛呢?” “寻姐姐呢,不知哪里去了。” “你姐姐最爱一个人躲清净,她要躲着你又上哪里寻去?”燕绥又问:“今日你娘娘没来?” “才过完节,家里乱糟糟的,怕是没有空来。” “你若是闲了,便跟我一起出去逛逛可好?” “唉?你要去哪逛?” 燕绥摇头道:“日日吃这里的饭菜腻歪,我去樊楼找点新鲜吃食,一起去?月恒那里我替你说。” 周幸闲着也是闲着,忙点头答应:“这里的菜淡的嘴都没味道,听说樊楼有炒菜,我早想去吃了。会不会很贵?” “有我在哪用你操心钱?”燕绥大气的一攀肩膀:“走!我请客!” 此时离吃饭高峰期还远,两人在樊楼找了个临窗的包厢坐下。不过点了两菜一汤并两碟新鲜果子。在教坊司别的不说,吃食管够。因此他们俩虽然是来打牙祭,也不必要撑的太饱。吃到个五六成饱,两人才开始闲聊。 燕绥比较蛋疼,她问道:“农村里的日子是不是很苦?” 周幸一说起这个话题就尴尬:“呆会又变成我抱怨了。” 燕绥笑道:“抱怨就抱怨呗,反正我闲。” “你可真耐心好。” 燕绥用手撑着下巴:“还成,小时候又是书法又是琴的,很磨性子。” “我看是天生,我就耐心不好。” “也还行吧,我看你扎的花也好,打的毛衣也不错。” 周幸苦着脸道:“生活所迫。以后我开个打毛衣的业务算了。” “就你一个人打,打到猴年马月去。也就是自家孩子好保暖罢了,赚钱不是这么个赚法。” “且考虑不到那么长远呢。”周幸忍不住请教燕绥:“我嫲嫲偏心眼,我给娘和弟弟的东西,她都要抢了去,你说我该怎么办?” 燕绥微微一笑:“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啊?我又不要他们什么东西。” “自己想!自己想明白了才会处事,我能教你一辈子?”燕绥用指甲弹了弹茶杯:“我便是你亲娘,也只教的你半世。而自己摸索多了,便能受益一生。” “这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这回燕绥改弹周幸的额头了:“孺子可教也!” 二人正说的起劲,忽然一个石子从窗外飞进来,直打在周幸的头上。周幸吃痛,顺着方向一看,竟是姓谢的拿着个弹弓得意洋洋的在楼下:“小婢,今日撞在小郎手里了吧!我要你好看!” 燕绥和周幸齐齐叹气,这么大的人怎么这么幼稚啊! 不想谢威还在楼下叫嚷,他被周幸打过一顿,因周幸被自己爹打过一顿,简直是新仇旧恨!目前看来教坊司讨不着便宜了,好容易在大街上碰见,怎可放过?周幸觉得那家伙简直吃饱了撑的,起身就把窗户给关了!看你怎么用弹弓! 谢威见周幸胆敢关窗,一阵风的就冲上了二楼包间。原本包间的门就没锁,店家也想不到有人胆敢在樊楼撒野,一时不查竟让他冲了进去。手里拿着弹弓对着周幸一挥:“我们再来比一场!” “……。”周幸无语。 “喂!不敢比?” “你要比什么啊?”周幸囧囧有神:“就算你赢了我又怎样?你能到处跟人嚷嚷——我某天某时赢了教坊司一九岁女使?” “呃……。” 廖大郎廖云正来逮闹事的表弟,听到这句话不由扑哧笑出声来。心道:这女使还有些意思,这么大点的孩子竟还会以退为进? 燕绥见到廖云,出声招呼:“廖郎君今日怎地有空过来?” 廖云忙做了个揖:“才没见到大家,失礼了。” 燕绥忙站起来避过,又回礼:“郎君多礼,奴身受不起。” 一番客套厮见过后,廖云摁着谢威坐下才笑问:“这个小女使又跟了你么?” 燕绥笑道:“还是跟着月恒,只不过她原是我远房侄女,今日得假跟我出来耍一下。” “竟是你的侄女?怪道聪明伶俐非常,失敬失敬。” 周幸抽嘴角,这表兄弟太极品了,一个酸的倒牙,一个横的脑残,造物主真神奇。 又听廖云对谢威道:“三番五次搅了人家,还不赔礼?” “呸!我干嘛要对一女使赔礼?” “来人,把小郎送回去!” “别!千万别!我好容易出来放风,表哥你怎么忍心?” 廖云挑眉看着他,索性不说话。 自由来的不易,谢威屈服了,硬邦邦的说了句:“对不住!” 周幸见他一团孩子气,也不计较,抿嘴笑道:“无事,我也有不对,太急了些。今日也借机跟郎君赔个礼。”场面话,这是伎人的基本功,尽管周幸嘴不甜,但这几句哪日不要说几遍?饶是周幸这个粗人,也练的温温糯糯,叫人不好发作。 果然谢威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霎时没了力气。 搞定两只小的,廖云喊来店家,补了四碟干果四碟鲜果、又四样凉菜四种热菜并一壶东阳酒方对周幸道:“我只会点这些常见的,小姐可有想吃的零嘴?千万别客气。我与大家多年好友,万别与我生分了才是。” 周幸老早就吃饱了,摇摇头道:“多谢郎君,这些我便爱吃。” 廖云才得闲对燕绥说:“今日好运道,竟在这里遇见你,可见是缘分。” “若是你想,我们日日有缘。”燕绥眼波流转:“莫不是你近来都不打算去看我?” 廖云忙道:“大家说笑,若得闲了,哪舍得不去呢?能求你名曲一回,天大的烦恼都抛尽了!” 这就是男人的嘴脸!周幸快吐了。 这就是女伎的嘴脸!谢威也快吐了。 在某些方面诡异默契的两个人相视一望,顿时惺惺相惜!被人晾在一旁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 于是谢威蛋疼的问道:“喂,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 周幸道:“我叫幸幸,十(虚)岁。你呢?” “我叫谢威,十四(虚)岁。” “咦?你才十四岁?十四岁这么高?”喂!这年头算虚岁的唉! 谢威得意了:“是吧是吧,看起来已经像大人了吧?” 周幸暗自翻白眼,表面却点点头。 谢威开心了,这个小婢也不是很讨厌嘛,便快乐的说道:“我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从今天起我便罩着你了!你可要好好练琵琶,日后我专选你光顾怎样?” 周幸内里不信,看,旁边还坐着个你侬我侬的呢?可是她第一次见到那货可是在月恒处。信他们还不如信白天有鬼。不过客套话还是要说的:“多谢。” 谢威一挥手:“不值什么。”忽又想起一个问题:“你一个女娃娃,要学写字干嘛呢?”唔,既然是跟班了,咱也不好意思开口闭口小婢了不是? “我喜欢,怪有趣的。” 谢威一副见了鬼的表情:“那有什么趣?”言下之意,你真变态。 “你平日里玩什么?”周幸也觉得谢威很变态,这年头娱乐少的令人发指,不找点书看,难道天天听街头故事会?拜托,那很无聊好不好。 “闲逛啊!东京城里可好玩了,你不知道吧?有斗蝈蝈的、耍百戏的、还有说书的、卖南北货的、满街的吃食,有些做吃食的法子就很好玩。”说着又开始同情周幸了:“你老关在那里头不得玩,怪道不知道,下回给你带个会耍百戏的小鸟来解闷。” 周幸囧囧有神,大宋朝最好玩的地方是教坊好吗!你说的那些,除了卖吃的,哪一样教坊没有啊? 谢威见周幸没兴趣,不高兴了:“干嘛?嫌弃我土包子啊?” 周幸摇头:“你说的那些,我们都要学。譬如你要学写字,当百戏是消遣,自然觉得百戏好看。我们要学技艺,写字才衬的好玩呀。” 谢威一拍手:“也对!天天见着,自然不好玩!”说着附在周幸耳边悄悄道:“我爹爹出门了,临出门前叫我写好几百张字呢,要不你替我写吧。” “……。” “我单点你,你也有生意,我也不用写字。我只管在大堂看表演,你看如何?” “我还不能单待客,年纪还小呢。” “啊?”谢威苦着脸:“不能早点嘛?” 周幸听到这话憋不住笑了,她想起前世的一个笑话——一个男人跑到一个很有品质的xx店找个大学生,然后要那个大学生替他做高数作业!看来这种奇葩什么时代都有啊,笑喷。 “喂!你别光顾着笑啊!”谢威怒道:“我爹爹让我一日写三百个大字!便是胡乱写,凑够数也得两个时辰。还要上学,我一天不用干别的了!” 周幸暗笑,懂!关你在家里,怕你出去惹事! “你到底答不答应啊?” 周幸道:“一百字!我一日也不大得闲,一百字就顶天了。只是你自己也得练练,不然我的字进步了,你的还那么差,你爹爹必会发现,没准捶你一顿呢!” 谢威深以为然,但还是伸出两个手指道:“二百字!我一日与你一百钱!” “一百五!我是要做活的人,多了写不完。也要一百钱!” “一月两贯钞!” 周幸想了想,爽快的道:“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