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两人正进行不正当交易,忽觉得周围安静下来。不由抬头一看,只见廖云和燕绥两人正笑眯眯的看着这边。谢威心虚,嚷道:“看、看什么看!” 燕绥捂嘴笑:“刚才还恨不得打的你死我活,这会儿又好成一个人了。” 廖云也笑道:“不是冤家不聚头!” 谢威翻个白眼:“你们说话又不带我玩,我无聊逗逗小家伙而已。” “知道,知道~”廖云挥挥手道:“还有甚话要与小小姐说的?我们可要回了。” 谢威很想一走了之,然而还有话未交待完,一时犹疑。 周幸当然不能让生意白白飞走,便道:“小郎得空来看我。” 谢威顺着杆就上:“我今晚就去看你。” 看着两个半大的孩子,廖云爆笑,唉哟,你毛还没长齐呢!就想着勾搭小姐了!每次也就这里捏捏那里摸摸,还没到中用的年纪呢!不过这话不能说,一说表弟可就恼了,半大的孩子都这样!一时话毕,四人纷纷互相告辞。周幸还很不客气的把几乎没怎么动的食物打包带走。 回到教坊,先把点心给月恒捡了一回,剩下的重新拼盒散人。从古至今但凡高档点心保鲜期都特别短,留着也没意思,周幸大方的全散了出去。众人吃过一回道了谢,也就到了开工的时候了。 如今单点月恒的人不多,恰今晚又是没客。只不过作为技术派,大厅里的表演还是要上的。表演完指定曲目,她也就回房呆着了。教坊是个生意场所,设置自然是为了生意方便。花魁生意多,房间就比较靠前。一来方便去包厢陪唱,二来方便有些客人进房间来聊天。因此,尽管相对于大厅比较安静,但丝竹喧闹声也不绝于耳,反衬的月恒的房间寂静非常。长夜无聊,月恒大把的空闲教三个女使琵琶。如梦天赋不错,弹的有点意思了。最差就是周幸,眼看着她很认真很努力在练习,然而水平就是上不去,月恒只得一翻白眼随她去了。如今差不多夜夜如此,阿南本就有基础,狠狠抓紧了机会,水平一日千里,只待哪日能够出台演出,改变这做女使的日子。 一直练到亥时二刻,月恒道:“先歇一场吧。” 三人纷纷起身,阿南熟练的倒茶奉给月恒,如梦一阵风跑去端点心,而周幸便四处收拾一番,等如梦回来,团团围着圆桌闲话。 月恒喝了茶润了嗓才道:“阿南,你的滚音不够圆润,继续练。” “是。” “如梦你底子太差,难度大点就不成。” “我会努力的!” 月恒点点头,又看向周幸,半晌把话吞了回去。周幸缩了缩脖子,练琴练到老师无话可说也是一种境界。月恒只得叹口气:“你要不要跟燕绥学学琴?” 周幸忙摆手:“不用不用,我很不擅这些,日后留在姐姐身边使唤就成。”本来么,她的目标就是月入三五贯,月恒脾气再不好那也是花魁上头退下来的,以后去做教习工资肯定很高。再有也没哪个教习自己洗衣服叠被子的,服侍的人也有好几个。她直接奔着大丫头去就是了,退到后头没那么多小费一点关系都没有,月恒没可能亏待她。在教坊混了这么久,她也看清了。师父是很受尊重,然而一旦出师,自己都不知道去何方,何谈孝敬师父?原就不像外头的师父那样有地位,更像先生,或者说后世的老师,有几个学生记得你哟?还不如贴身的女使,日日伴着说个话也好。月恒虽不如燕绥那么大方,却也不是小气人。她拿教坊一份薪水月恒一份薪水那是妥妥的,这便是她心里的退路,所以努力学,但实在弹的不尽人意结果也未必会有以前想象的那么惨,走一步看一步吧,何况她还是想出去呢。 真老实人还是挺招人喜欢的,君不见牛心左性的邢夫人见到傻大姐还要逗两句么?月恒听到周幸的傻话难得一笑,这年头这地头还有人愿一心一意呆在她身边的也就周幸这傻孩子了,就算是以后变心,只为这一刻也让她心里舒服不少。只得摇头道:“罢罢,我还是教你算账吧。” 周幸点点头,又跟月恒报备今天谈的小生意:“今日街头偶遇谢小郎,我们和好啦。他托我抄书,一日一百五十字,月底结账与我两贯钱。我不好真得罪他,横竖要练字,所以我应下了。” 阿南扶额:“你还真上了心,写字这种事……我们女孩儿家原本就可有可无。依我说识得字就不错了!” 周幸傻笑:“我就爱文化人,怕到时别人说话听不懂。” “你还跟才子们吟诗作对不成?” 听到这话,连月恒都不由抽嘴角。艺术是个系统工程,混到才子这个份上,不单写诗填词,音律必然不错。就周幸那坑人的音律天赋,要是学的会填词那才是奇迹。 果见周幸摇头道:“那个我弄不来,我就是喜欢听。” “……。”阿南无语,好吧,人各有志。吃完点心又抱着琵琶去练了。夜里光线暗,周幸一般不自虐的去练字,坏了眼可没眼镜使。月恒也知道她,索性放她去睡觉。周幸高高兴兴的跑了,她睡的早便可以起的早,早起光线好写字看书才是好时节呢!这一天的日子也就这么过了。 谢威没有按照约定时间来,但周幸并没有着急。要知道写字水平跟谢威差不多,又肯替他做作业,并且还因身份问题绝对安全的,暂时也就她周幸一人了。所以她弄了一刀好纸,顺了月恒的好墨,抄着《礼记》先。就算谢威不要,她也可以捎回去给周小弟嘛。本来想抄《论语》的,可惜字数太多鸟,她的中等纸不够,还得等谢威提供呢。一本《礼记》五千言,周幸抄了整整一个月才算完。 周幸在写字一途上还是菜鸟,特别小的楷书绝对写不出来,所以一张纸只好写40来个字。抄完一装订,不薄的一本书,字迹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还能看出明显的进步来,瞬间她就不想卖了!可这个时候谢威他派人来了! 来人是个小哥,谢威身边的男仆小甲。这年头的人要么喜欢喊排行,要么喜欢喊甲乙丙丁,更有甚者喜欢用地名当名字使,名字反而是摆设。贫苦人家里,索性就不起名了,就这么甲乙丙丁的叫着。可怜周幸上辈子还很猥琐的笑过小日本太郎二郎一直到九郎,没想到猥琐到了自己祖宗,真是阿弥陀佛。 小甲见到周幸就苦着脸道:“好叫小姐知道,因廖家大郎出了远门,没人带着我们小郎君,娘子怎么说都不放出门来,小郎君急的跟什么似的,今日方派小的来。小郎还道,前日还有话没说完,便写了个字条儿。”说着拿出一张纸条递给周幸道,“小姐一看就明白了。” 周幸接过谢威的纸条一看,上面无非写着不是他爽约,实在出不来。抄的东西随便,只要是正经书就好,笔墨纸砚叫小子带来了,不够只管叫个闲汉,到榆林巷谢家找小甲传话云云。 小甲估摸着周幸看完,就从褡裢里掏出笔墨纸砚来。纸都已经细细裁好,看来谢家的女使没有吃干饭。笔墨的等级一般,跟周幸抄《礼记》的也差不多。看样子谢家并不是豪富,又或者谢家的家主比较实在,宝贝儿子练字用的也是普通的家伙。当然这种普通是相对而言,反正比周幸自己买来练习的好不知多少倍。想着以后用这种笔墨练字,心情一好,不舍得周版《礼记》的纠结心思瞬间飞了。笑嘻嘻的对小甲道:“你且坐,我有东西带给你们小郎。” 小甲无所谓的笑笑,溜到大厅角落看歌舞去了。 不多时,周幸抱着她抄的书出来,对小甲招招手,待小甲至跟前才道:“我想着你们商家最重信誉,小郎必不骗我,只不过怕是哪里绊住了脚。我便先估着抄了一本,一共五千多字,恰一个月功夫,你且带回去与他,叫他别急。” 小甲面上一喜:“哎呀我的小姐,莫不是你能掐会算不成?”说着就翻起了周幸抄的书,不由竖起大拇指:“厉害!比我强多了。” 周幸囧,你们家小郎都那个德行,这些陪读的……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夸我呢还是夸我呢? 小甲要比谢威大些,人也机灵,是谢威对外的第一人选。见周幸如此上道,便从褡裢里掏出一个约二两重的蝙蝠纹样的银锞子来笑道:“按说该给小姐钞或是铜钱的,只是今日疏忽没带,小姐看这个成不?” 周幸接过一看,样式一般,不过二两银子比两贯钞要值钱,因为燕绥告诉过她钞票会贬值,银子才是永恒。所以周幸很高兴的道:“我就爱这些有花纹的锞子,手艺也巧,寓意也好。日后可不可以都给我这个?横竖我也没处花钱去。” 小甲心中暗喜,这敢情好,银锞子花起来老不方便了——朝廷不让银子作为流通货币,每回都要去兑钱,一到年下小郎不知要拿多少这玩意,要是可以直接支付,真是皆大欢喜。却也不好替主人随便应下,只说回去问问。 不想周幸又道:“小哥还是劝着小郎些,不然我写着字可是越写越好,小郎却原地踏步。到时贵郎君归来,岂有不露馅之理?” 小甲道:“正是这话,小的必好好劝劝他。多谢小姐惦记。” 周幸笑道:“不值什么,白说一句罢了。”心里却爽的半死,书精贵没有错,但她这个破水平可以卖二两银子一本,啦啦啦~啦啦啦~谢威真是好人呀~~ 小甲满意而去,周幸也高兴的揣着笔墨回房放好,又到月恒那里顺了本不大好的《论语》,就抄它了!几千年都是子曰子曰,保管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