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周绍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车子开了一段路之后下起暴雨，天色快速暗了下来，周绍竟便提议先下高速公路，找个地方停一晚上，顺便帮轮胎打气。

    「周绍竟，这车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这灯是红色的。」白轩维拿手指敲敲仪表盘。

    「别吧，该不会引擎坏了？」周绍竟惊了一下，虽然不是很懂修车，但他还是凑过去看仪表板。

    「哥，你看后面。」白轩柠趴在后头指着后车盖，「是不是有点在冒烟？还是我看错了。」

    李衫也转过去看，「在冒烟。」

    周绍竟拿了白轩维那把大伞，让他停在交流道上别动，然后两个人下车去看后车盖。

    车盖一打开就是一阵灰烟冒出来，周绍竟赶紧把盖子又盖上。

    「赶快找个地方停一晚，然后检查一下车子。」万一车子在路中就抛锚就不好了。

    白轩维也同意了。

    然而车子在市区驶了一圈，都没能找到合适的地方落脚。一开上大马路，反而还有十几个感染者追着他们跑。白轩维显得很焦灼，转几个弯甩掉感染者后拐进巷子里，发现前面又是死巷。

    「妈的！」他的耐性越来越差，气得砸了一下方向盘。

    周绍竟胆战心惊的转过去看一下，大概是雨太大影响视线，没有任何感染者追进巷内。

    他发现雨声和雷声能够迷惑感染者，在雨中行动某方面来说会比晴天还要安全。

    周绍竟道：「退出去再找找吧？再不济就是车子里睡一晚。」

    白轩维暴躁道：「那也得先把车子处理好，我可不想再发生火车站那种事情。」

    「哥，哥！」白轩柠拿手拍白轩维的椅背。

    白轩维饶是火气再大，对自己的meimei还是好声好气：「嗯？」

    「你看，有人走出来！」

    车子里的四个人齐齐转过去看。

    大概是巷子里比较隐蔽，这里的骑楼里没有感染者。有个人推开铁闸门走出来，然后转身把门关上，接着小心翼翼地观望了一下，才在雨中撑开伞往他们的方向走来。

    他走到车边伸手敲敲车窗。周绍竟把车窗放下，那人稍微弯了一下身子，目光迅速扫过车内。

    「你们要去哪？需要指路吗？」

    说话的男人看起来大约四十几岁，神色很温和，讲话有一点本地人的口音。

    周绍竟转过去看白轩维和白轩柠，意外的是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紧绷，神色警戒。

    周绍竟迟疑了一下才说：「你知道这附近有哪些地方可以待一晚吗？」

    没想到那男人笑了一下，「我家可以，你直接把车开进来就好，我家后院可以停车。」他的神情很诚恳。

    周绍竟正要道谢，白轩柠却忽然伸出手来按住他的手臂。周绍竟撇过头，发现白轩维也对他摇摇头。

    周绍竟转过去与他们两个耳语：「不答应我们今天就没地方修车跟休息了。」语毕又跟那男人说：「谢谢，那我们把车开进去。」

    那男人把铁闸门打开让他们进去，白轩维把车子开进后院，一边开一边念。

    「来路不明的人怎么可以答应他，谁知道他会不会肖想我们的车子。」

    周绍竟纠正他：「我兄弟的车子。」

    白轩维讪讪闭上嘴，隔一会又问：「所以你那位兄弟到底在哪？」

    「开你的车吧哪来这么多问题！」

    「呿！」

    后院很大，围墙是水泥砌的，墙边还有两颗大树。铁闸门后还有一道铁卷门，有那么多层防护，正常情况下感染者应该都进不来。

    等车子开进去之后那人便把铁卷门放下来，大概是因为俩兄妹的反应不如预期，所以铁卷门压到底的那一瞬间，不知为何周绍竟很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那男人站在后院的车库里示意他们把车子停进去，然后把第二层铁卷门也放下了。

    白轩维一下车就赶紧跑到后头去检查引擎。

    「我在前院看到你们把车子开进来，想说你们应该会被堵在后面，就过来看看。」

    周绍竟感激地看他：「谢谢，我们正在找地方住，车子也坏了需要修一下。」

    「喔，你们可以在这里住个几天没问题，修车的话后面有一些工具，只是我不会修——」

    有个男人忽然从角落里走出来，「修车我可以帮忙。」

    全部的人都转过去看他。

    那是一个看起来奇瘦无比的男人，周绍竟目测他应该不超过三十岁。他的脸夹深深凹陷下去，眼下有一圈黑青，显得整个人气色很差。

    大概灾难当头，能像他们四个人一样找得到食物的人也不多。

    「真的吗！那谢谢你，我们还要去东部——」

    「咳咳！」白轩维忽然大力开始咳嗽，白轩柠站在他身边，看起来没什么表情。

    放他们进来的男人愣了一下，但立刻就说：「啊那好，钧、钧……」然后就尴尬的说不下去。

    「我叫陈钧尧。」那人伸出手来跟周绍竟握了一下。

    貌似是屋主的男人难为情地搔搔头，「对对，不好意思忘记你名字。」

    陈钧尧笑一下：「没关系。」

    白轩维又开始咳嗽，场面一度尴尬。

    周绍竟假装没听到白轩维的暗号，顺便给他们都介绍了一下自己这边的人。屋主把二楼的另外两个人也都叫下来，一群人挤在车边互相介绍，一时间气氛热闹。

    「我是张士成，是这里的屋主，你们叫我张哥就好。」他拍拍旁边一个少年模样的男孩，「这是朋朋，十六岁，我外甥。」

    「余松榕，我是被张哥收留的路人。」说话的是旁边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人，看起来大约二十几岁左右。

    白轩维听到他的名字就问：「松茸是那个吃的松茸吗？好贵的名字。」白轩柠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然而幸好对方也没有生气，只是笑道：「不是啦，松树的松，榕树的榕，但我的绰号是蘑菇没错。」

    周绍竟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生机蓬勃的氛围了，一时之间觉得放松不少，连白轩维突如其来的肺结核他也不介意了。

    几个人很快就聊起来，场面越来越热络，白轩柠似乎也放下了一点警戒，还从车子里搬了一箱食物和水出来，周绍竟在旁边帮忙她发给大家。

    张士成是个很热情大方的屋主，看到她分食物，立刻就说：「你们应该还没吃饭吧，我去煮点菜，大家休息一下！」

    程凯朋立刻跟在后面：「舅舅，我去帮你！」

    「欸好！蘑菇你替我照顾一下他们好吗？」

    余松榕立刻答应下来。

    周绍竟不得不说，这大概是疫情爆发后他看到的最好的环境了。车库墙边靠着三台大冰箱，旁边有两台发电机，其中一台正在运转。车库里的电灯也很明亮，整个地方装修得很完善，整体很干净。

    余松榕带他们去客厅看了一下，之后又把一群人带上二楼的空客房。

    每间客房都有两张单人床，白家兄妹一间，周绍竟、李衫就和余松榕一间。

    「柜子里有床垫可以铺在地上，弟弟你睡地上没问题吧？因为床垫很小只有你睡得下。」

    李衫立刻乖巧地点头。

    这屋主貌似疫情前经济能力就很不错，还心善大方，周绍竟觉得这屋主也算是稀有生物了。

    然而等看到前院的改装小货车后他就懂了。两台发电机、瓦斯，甚至是车库里摆放的三台大冰箱都有了答案。

    张士成以前大概靠移动小吃摊维生，这对他来说都是生财工具，正好让他能在疫情后继续靠这些来存活。

    草草看完前院，余松榕带他们回客厅，然后指着一扇门道：「我们共用这间厕所。」说完又神秘兮兮地推开浴室门，露出贼笑：「可以洗澡喔！」

    周绍竟大为惊喜，连白轩柠都激动地抓着她哥的手。

    「哥可以洗澡耶！我要洗头！」

    余松榕用手比了个冷静的手势：「不过只有冷水，瓦斯要省着用。水也是地下水，所以你们如果介意的话——」

    「不介意！」三人异口同声，只有李衫小朋友还搞不清楚状况，一脸茫然地看着大家。

    厨房很快传来食物的香味，全部的人都挤在客厅聊天，只有白轩柠一个人迫不及待地拿着换洗衣物进厕所里洗澡去了。

    显然除了张士成以及他的外甥，其他两个人也都是张士成好意收留的。

    「我今天早上在前院躲那些东西的时候被张哥看到的，他说可以让我留下来，没想到下午又来新人。」

    陈钧尧看起来是一个很木讷的人，讲话的时候语速很慢，一个字一个字讲得很清楚。

    余松榕虽然戴着黑框眼镜看上去比较呆板，但讲话方式跟周绍竟一伙人步调就比较相似，个性也比较活泼一点。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余松榕问他。

    陈钧尧顿了一下，「以前在银行上班，不过其实我被裁员很久了，疫情爆发之前我大概有半年都找不到工作。」

    大家立刻就很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