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白轩维不耐烦地啧了一声，「问你话爱说不说，不说把你丢出去！」

    李衫怯怯地看他一眼，「......鞭炮。」

    三人无言地看着他：「......」

    白轩维问他：「你几岁？」

    这次李衫回答得很快：「九岁。」

    他看起来实在是太瘦小了，周绍竟听他说是九岁一时有点诧异。

    周绍竟随口问道：「箱子里又是什么？」

    李衫把箱子打开，吃力地从里头拿出一个飞行器递给他。周绍竟接过飞行器打量一下，李衫又从后头递了一个遥控器过去。

    白轩维偷空瞥了一下那东西，又开始损：「你有病吧你，逃命不带吃的带这小飞机做什么？哎！好痛！」

    白轩柠从后座伸出手来捏他的手臂，示意他好好讲话。

    飞行器本体并不太大，但李衫太瘦小，捧在他手里就显得体积很大。

    周绍竟抓着飞行器看了一下，这飞行器看起来改造过。周绍竟以前和周卓毅玩过一些飞行器，这里本来可能是放空拍机，不过大概被拆掉了，下面接着个小爪子和小平台。

    这东西看起来保养得很好，看李衫的样子似乎非常重视这个飞行器。

    周绍竟大致能理解为何一个孩子会带着这东西逃跑。九岁的孩子能考虑周到的事情不多，带着心里认定最重要的东西逃命，大约就是李衫能想到的最周全的法子。

    想来鞭炮应该也是他平时喜爱的东西。

    「这没电了吧？」周绍问。

    「没电了，这是我哥给我的，我用这个投鞭炮。」

    周绍竟和白轩维都讶异地转过去看他一眼。

    「呦你小子，挺聪明的。」顿了顿白轩维又问：「不对啊，你这样怎麽点火？」

    李衫凑过去指着小平台旁一个黑色的小孔：「这个洞，我哥改造的，用遥控器可以让它喷火，点着了再放开鞭炮就好。」

    周绍竟点点头，把飞行器给他。

    「收着吧，没电了暂时也没办法用。」

    李衫小心翼翼地将飞行器装回盒子里，然后把盒子堆放在一旁零食箱的上方。

    白轩柠问他：「你要吃东西吗？」

    李衫点点头，白轩柠便从箱子里拿出一包王子面还有罐装饮料要给他。白轩维从后照镜看到，露出一个不满的表情。

    「柠柠你别拿王子面给他，拿别的。」

    白轩柠恍若未闻，打开包装后还顺手把泡面捏碎才递给李衫。李衫接过就开始狼吞虎咽往嘴巴里塞，看来已经饿了很久。

    周绍竟继续问他：「你把鞭炮放到我们车子前又是怎麽一回事？」

    周绍竟本以为李衫是要用这种方式阻止他们，好让自己能追上车子，没想到李衫赶紧摇摇头。

    他嘴里咬着泡面，含糊不清地道：「不素故意的，不素故意的！本来素要放到另一边的！」

    他看起来很饿，用力吸了一口饮料，急急地吞下去又说：「我本来、本来从楼上要下来巷子找你们的，可是你们跑很快，下来就找不到了。但我不知道怎么躲开它们，所以一直放鞭炮。车子那个真的不是故意的！」

    李衫三番两次强调不是故意的，周绍竟也就不想再责备他。

    小孩子紧张起来说话有点颠三倒四，但大致上好歹是听懂了。大概李衫本来是想在巷子里追上他们，和他们一起离开，没想到就追丢了。

    白轩维哼了一声，「没想到越放它们越跟着你，是吧？」

    李衫扁着嘴点点头。

    周绍竟一想就明白了，为何之前都没事，但是火车站却忽然涌出那么一大群人。

    放鞭炮虽然能暂时救急，但如果持续性地一直放，会将远处的感染者都引来。

    由于李衫每到一个地方就会放鞭炮来引开感染者给自己拖延时间，因此感染者便大群大群地开始聚集在一起，并且跟随着李衫移动的路线奔走，一直到李衫躲进火车站附近为止。

    周绍竟叹了一口气。

    「你自己一个人？」

    「嗯。」

    白轩维听完神色缓了一点，「其他人呢？」

    李衫放下手里的食物，脸色有点不好看。

    「家里只有哥哥跟爷爷，哥哥以前车祸死掉。后来爷爷说要去找食物，可是我在楼上看到爷爷被咬。」

    说完李衫忽然就变得很低落，低头开始啜泣。

    白轩柠摸摸他的头，「爸妈呢？」但李衫只是一直摇头。

    看他这么难过三人也就不再问了。

    车子上了高速公路之后顺畅许多，不再有许多障碍物。中途经过一个休息站时，白轩柠说水喝太多想上个厕所，吵着要她哥转进休息站里头。

    白轩维无奈之下只好开进休息站，陪着她进厕所，让周绍竟在车子里看着。

    白轩维怕里头有感染者，一开始还苦口婆心劝白轩柠：「柠柠，这个时候那么危险，其实外头随便一个地方都可以解决的，以后总不可能每个地方都有厕所——」

    但不晓得为什么，白轩柠忽然间变得很生气，任性道：「哎呀这里遇到了一个厕所不用白不用啊，你不去我自己去！」

    放眼过去其实休息站看不见任何生物或活人，但周绍竟猜白轩维大概是刚经历过火车站前那场灾难，现在还有阴影，所以眼见劝不了白轩柠，就转头向他求救。

    周绍竟不想卷入兄妹俩的争吵，四处看看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便装作看不懂他的SOS，笑他：「这可能是你这辈子唯一一次可以进女厕的机会了，你就去吧。」

    「闭嘴，别把老子讲得这么猥琐！」然后骂咧咧地揣着周绍竟借他的球棒，带着白轩柠走了。

    车子就大大方方地停在厕所面前，距离很近所以周绍竟稍微放下心来，但以防有突发状况发生，他还是坐进驾驶座，安静地盯着厕所的方向看。

    后座的李衫问他：「绍竟哥哥，我们要去哪里？」

    周绍竟没有回头：「我们去东部接我弟，然后再去北部，北部有人可以照顾你吗？」

    李衫茫然摇摇头。

    周绍竟本来也不期待他会有亲人在北部，所以只是随口一问。

    听起来李衫除了哥哥跟爷爷也没有其他亲人了，这点倒是跟那俩兄妹很像，难怪白轩维听完李衫的话后态度就缓和很多。

    周绍竟想到上一次跟周卓毅通话的时候，他提到了避难所。他说学校里有搭建一个收容所收留难民。

    L大因为太过偏远，所以建立了循环系统能够自给自足，是搭建避难所很好的地点。可惜地点太偏远，没有车子一般到达不了，所以成效有限。

    周卓毅本来的意思是要周绍竟去L大和他待一块，直到政府或是民间救难队派人救援，再想办法回北部和父母团聚。

    但是跟白轩维有了那段对话之后，他也意识到这种想法太天真。避难所本身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别指望有救难队了。再说周绍竟不可能放着父母不管自己一个人深山里头隐居起来。

    「你跟我们去东部，那边有避难所。」周绍竟透过后照镜看他。

    李衫愣了一下，问他：「不能跟你们走吗？」大概是觉得自己要被抛弃了，说完后他就开始吸鼻子，可怜兮兮的像一只小狗。

    周绍竟有点头疼，但还是老实告诉他：「北部没有人可以照顾你。」

    看李衫那个样子周绍竟也有点不好受，可是他不能骗小孩子，北部真的没有人可以收留他。何况李衫这么小，跟着他们逃命也很危险，不如让他留在东部，有人可以照顾他。

    「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周绍竟无奈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他觉得无法跟李衫沟通。

    「你没办法。我都没办法了，你怎么会有办法？」

    「我会煮饭。」李衫把身子往前靠，积极地道。

    「不是会不会煮饭的问题，是没人可以照顾你。」周绍竟不晓得该怎么解释现实残酷的一面给一个小朋友听，「再说你要拿什麽煮饭？你能自己出去找东西吃吗？」

    「我可以放——」

    周绍竟严厉打断他：「不可以再放鞭炮！你忘记刚刚的事情了吗？」

    李衫安静下来，表情看起来很难过。他退回后座，抱着自己的背包不说话。过了几秒周绍竟忽然就有点后悔，刚才好像太凶了。

    他叹了一口气：「到了东部再看状况吧。」

    说完后白家兄妹俩也正好从厕所里走出来。

    白轩柠面无表情地抱着一卷大卷卫生纸，她走到后车厢敲敲车盖，周绍竟便打开后车厢让她放卫生纸，接着下车准备换回副驾驶座。

    「轮胎看起来没气了。」白轩维站在车头前抬脚踢踢左前轮。

    「嗯，下高速公路再找手动打气筒。」

    「那走吧。」

    俩人正要回车里，白轩柠正好碰一声把后车厢大力关上，转身的时候力道很大，连肩膀上两条短短的小辫子都跟着甩了一下。她坐进车里后又碰一声关上车门。

    周绍竟纳闷地背过身，小声问白轩维：「你俩在厕所吵架？」

    白轩维努努嘴，往后偷看一下才说：「是我妹大姨妈来。」

    周紹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