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上海的夜

    上海的夜，地下比地上更亮。

    明亮的地铁候车台，朱波波一手提电脑一手提四个食盒，肩上还有一个单肩包。

    已是九点，地铁不像高峰时段来的那么快。

    朱波波神游一般靠着柱子站立，刚才一通小跑来小跑去，细高根鞋使她的脚疼小腿发酸。

    已经九点了，除了累，她不饿。

    她也不饿，可她不饿的有理由啊。下午两点才吃的饭，老爸请客做了一大桌好吃的，一大帮的叔叔阿姨赶时髦AA制加进来，穷吃八吃，穷聊八聊，吃到四点半才散伙。

    吃到朱波波肚皮圆滚，喉道里堵塞食物进不去胃里。

    她当然不饿，她明天早上也可以不吃。

    董事长吃过中饭吗？即便吃过，像她朱波波吃的那么晚吃的那样撑吗？

    一列地铁进站。

    神游的朱波波没有反应。

    地铁即将关门嘎嘎叫唤时，朱波波一个机灵，冲进车厢。

    没有空位，晃荡晃荡的车厢里，只有她一人站立，依然神游。

    莫名其妙的心痛。

    心疼！疼那孤独的背影，疼那落寞的神情。

    等公交车。

    地上冷啊，寒风呼呼地吹，吹的朱波波缩脖子弯腰，望穿秋水望公交。

    车里寥寥几个人，朱波波不仅有地方坐，还有空椅子放她的大包小包。

    还是神游。

    车窗外依然是繁忙的世界。

    两辆小轿车莫名其妙追尾，是假像追尾吧，前面的车尾没伤，后面的车头完好，可是两个车主霸占一条车道，车头车尾乱摸乱看。

    十字路口等红灯的人依然不少，绿灯亮时，黑压压的一条长龙压上朦胧的斑马线。

    偷偷卖鲜花的蹬着三轮车出来了，专往拥挤的地方挤。

    朱波波默默地看着窗外，一遍又一遍地默问自己：董事长该吃了吧，他吃的好吗，他喜欢吃什么……他们，他们会拥抱在一起吗，他们……亲吻吗，他们……他们……那个什么。

    嗨呀，乱七八糟想什么！

    公交车进站，司机站起来：“他妈的，再转一躺，老子就能下班回家喽……咦？小姑娘，终点站啦，下车，下车。”

    “什么？”朱波波左看右看，车里只剩她一人。

    “终点站，下车。”

    “哎呀，我坐过头了。师傅，什么时候发车，我得坐回去几站。”

    “下车，换车。我有半小时的休息时间。”

    当朱波波提着大包小包孤独地走在回家的路上时，奢华的办公室里黑灯瞎火。

    黑暗里，两个身影搂抱在一起，缠绵在一起。

    杨安不愿意关灯的，她对自己的身材和肤色十分满意，也自信荣远十分满意。

    他们之前一直亮着灯缠绵，亮着不同的灯在不同的地方缠绵。

    可是，今夜，荣远说：“关灯，我要黑暗。”

    他要黑暗，她要明亮，但她听话的关灯，关掉所有的灯。

    一片漆黑。

    一片漆黑中，他像狼一样扑来……

    杨安激烈回应……

    两个人你来我往，激烈的战斗。

    然后，两败俱伤。

    两个人在黑暗里呼哧呼哧喘气。

    杨安幽幽地说：“远，是不是我不来道歉，你就不原谅我？”

    呼哧呼哧喘气。

    “我道歉，但我依然不认为我有错。”

    “我道歉，只是不愿你生气，生气伤身，远。”

    杨安哭了：“你是我唯一道过歉的人，为一个不存在的错误。”

    “我和余久久，是不是无论我做什么，哪怕我的本意是好的，只要刺激了她，就是我的错？我就得向你道歉，甚至忏悔？是不是？”

    黑暗里，荣远依然只是呼哧呼哧的喘气。

    黑暗里，杨安哭的很伤心。

    她做错什么了？

    今天天气不好，空气质量也不好，没必要让余久久到庭院里疯疯癫癫的跑来跑去，再说，外面多冷啊，风吹着她冻感冒了，不是更麻烦嘛！

    眼看专门服侍余久久的两个人小心翼翼的带着疯女人在庭院里疯癫，眼看疯女人脱掉厚厚的外套，张开双臂，迎着风乱蹦乱跳，杨安命令她们带疯女人回房。

    可余久久蹦跳着不回去，反抗着不回去，激烈反抗。

    杨安命令她们押疯女人回房。

    疯女人爆发，莫名其妙撞门撞墙。

    给她报纸，给她花花绿绿的杂志，她也不撕，就只撞门撞墙，撞破了头。

    荣远匆忙赶回来，不分青红皂白，劈头盖脸怒吼杨安。

    吼什么！余久久已经被打了镇静剂，已经熟睡，头部的创伤已经清理好包扎好。吼什么！

    杨安争辩，荣远竟然吼她“滚”！

    杨安泪流满面，“滚”出雕花铁门的16号。

    “滚”回自家别墅。

    杨氏别墅没有雕花铁门，没有绿荫环绕的前院，不是因为杨天雄没钱，是有钱也买不到荣远那样庭院深深的好别墅。

    杨安扑到床上，委屈地痛哭。

    哭的老妈手忙脚乱，把老公叫回家。

    杨天雄问：“荣远那小子又不理你啦？”

    “荣远那小子要和你分手？”

    “哎呀，死丫头，回答老子的话。”

    杨安用被子遮住脸：“他欺负我！”

    杨天雄典型的花花肠子老男人，对“欺负”一词只有一种理解，他哈哈大笑：“安安，自从你们订婚后，你就很少在家过夜，怎么？直到今天，他才欺负你？嗨呀，这有什么好哭的，早晚的事。这是好事，这足以证明，荣远那小子和你订婚不是闹着玩，不是糊弄他老爸。”

    杨安捂在被子里伤心地哭。

    做父亲的问道：“安安你哭的这样伤心，难道这是你的第一次吗？嗨呀，那就更好喽，你放心，荣远那小子以后会把你捧在手心里疼……真没想到，安安你挺传统的，在美国好几年，也没学坏。”

    杨安猛地掀开被子，坐起来：“爸，我委屈。”

    “这有什么好委屈的。”

    “荣远脾气太差，我没做错，他像老虎一样……吼我。”杨安不敢告诉老爸，她被吼“滚”：“他怎么能这么对我，长这么大，你们谁骂过我一句吗？没有。就他，就他，就他，劈头盖脸骂我——呜呜呜呜……”

    原来不是“欺负”那么回事。

    杨天雄脸上的笑容消失：“你这孩子口无遮拦，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