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局中局,叛乱起
王樱从未央宫出来的时候,心里依旧是将信将疑的。皇后说她跟天子之间没什么事儿,可是一向都回来陪皇后用晚膳的天子到二更天都没露面。看来今晚他是不会回未央宫歇息了。 帝后自从大婚之后,除了极其个别的时候之外,一向都是同宿同眠的。如今为了沈王两家的事情居然闹到了这个地步,王樱的心里除了酸涩便是愧疚。 从这日开始,帝后之间的关系成了大内众人关注的焦点。除了未央宫之外,凝萃宫和祥鸾阁的人都悄悄地打听着这件事情的相关传言。在这两宫的暗中催化之下,帝后失和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就在王公大臣的内宅之中传扬开来。 御史台的谏议大夫们开始纷纷上书,有的劝和,有的弹劾。没几天的功夫,乾元殿的龙案上便堆满了奏折。 张四平看着天子阴沉的脸色,心里直嘀咕——这陛下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呢?若是跟皇后生气,只管听了这些言官的话,请太后出面弹压皇后就是了。他却把弹劾皇后无德无能的奏折摔出去十几本,之后再有说皇后不好的,索性都丢进了筐子里看都不看一眼。若说天子不跟皇后生气,那为何已经五天了,他都独宿乾元殿?张四平自从在乾元殿当差以来,从未见过这样的天子。 “回陛下,护军副都统沈大人来了。”殿外有人回了一声。 殿内一阵宁静,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便传来一声爆喝:“叫他进来!” 外面传话的人应声出去,没多会儿功夫引着沈熹年入内。 “臣护军副都统沈熹年参见陛下。”沈熹年入内之后躬身行礼。 赵祯冷冷的扫了他一眼,然后一抬手把一本奏折丢在了沈熹年的身上:“你自己看看吧!” “这些言官真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了,总揪着人家的私事议论个不休!”沈熹年大致翻了一下奏折,一目十行的看完之后,又双手奉送到龙案上,并笑嘻嘻地说:“陛下日理万机,何必为了臣这点小事生气?保重龙体要紧啊。” 赵祯没好气的骂道:“你把你那些烂事儿都料理清楚了,朕的龙体就无虞了!你都多大个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胡闹?你以为婚姻大事是你一句话说断就断的吗?你为沈家想过吗?你为皇后想过吗?你为朕想过吗?!” “陛下息怒。这鞋子穿着合适不合适,只有脚知道啊!臣每日在外面为朝廷办差,回到家里还要受那恶妇的闲气,这也就罢了,她居然还到处搬弄是非!这老话儿说,妻贤则夫祸少。这妻不贤……就该是祸事连连了吧?臣正是为沈家思虑,为朝廷和陛下思虑,才想早点跟王桐和离……” “闭嘴!”赵祯把手里另一份奏折砸过来,“朕不许你们和离!” “陛下……” “给朕滚出去!去紫阳宫跪在三清神像面前好好地反省自己!”赵祯愤怒地呵斥道。 “是,臣遵旨。”沈熹年委屈巴巴的躬身行礼,然后退出了乾元殿。 当日,沈熹年被天子斥责的消息再一次不胫而走。 王樱听说此事的时候刚好在太后的宁寿宫里,正好张俞颖也在一旁。太后靠在卧榻上静听跟前的内监把事情说完,只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张俞颖则纳闷地问:“你说这沈副统领是着了什么魔障了?这好端端的闹什么和离,陛下都这样了,他还不服软。这王氏大族的嫡女怎么就配不上他一个武将莽夫了?” 王樱蹙眉反驳道:“张昭仪这话说的也忒轻巧了。有道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桩事情我尚不敢多嘴多舌,你又凭什么这样说?” 张俞颖轻笑道:“贵妃姐姐自然不好多说,毕竟当初这一纸婚约是你跟神副统领的。” 王樱立刻冷了脸,冷声问:“张昭仪今天是要当着太后娘娘的面翻旧账吗?” “好了!”太后咳嗽了两声,打断了二人的争执,“这些外臣之事,你们身为后妃不说躲避着,反而主动上来嚼说,成何体统?!” “臣妾知错了,还请太后娘娘恕罪。”张俞颖忙躬身认错。 “你下去吧。”太后说着,又连着咳嗽了一阵子。 张俞颖等太后平复了喘息,方告退离去,出门前又不甘地看了王樱一眼。 太后等张俞颖走了,又喝了两口止咳的枇杷露,方对王樱说:“好了,这会儿没有旁人了,你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樱便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始末跟太后说了一遍,太后听了之后半晌不语。王樱无奈地叹道:“我堂妹不愿和离,家母和婶娘也想着顾全王家的颜面,想私下跟沈家商议着把这件事情平复下去。却没想到沈大人竟是铁了心的,这才闹的满城风雨。” 太后缓缓地叹了口气,说:“沈熹年这孩子也算是哀家看着长大的。他性子是跳脱了些,也仗着自己的出身家世,很有些放浪形骸。但他闹归闹,这些年也没做什么很出格的事情。今日他竟如此坚持,想必是王桐那丫头做了什么事情触了他的逆鳞。既然不想和离,那就让王桐好好地想想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想通透了再跟沈家去商量。靖西候夫人秦氏也是个讲道理的人,哀家就不信这件事情还真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听了这番话,王樱心里默然一动,暗想太后说的不错。沈熹年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天子更是睿智冷静,这二人怎么会在乾元殿吵起来了?难道是……故意为之? “你在想什么?”太后扫了一眼陷入沉思的王樱。 王樱忙低头回道:“这件事情牵扯到臣妾的母家,又让太后如此费心,臣妾心中甚是愧疚,更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件事情你的确不好多说多问,但皇后又是怎么回事?竟连这些小事都处理不了,闹出这样的笑话来……咳咳咳!”太后说着,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皇后娘娘或许有她自己的苦衷吧。”王樱也知道这话是敷衍的,以她对忘忧的了解,这并不是什么苦衷不苦衷的问题,她和天子应该另有所谋。 “无能就是无能,说什么苦衷。”太后想要冷笑,却又忍不住咳嗽。 王樱把止咳的枇杷露又喂了她两口,劝道:“陛下自幼承太后娘娘亲自教导,最是睿智顾全大局。这件事情想来他心里是有数的。太后娘娘莫要为了这些琐事扰了心神,这可不利于您养病呢。” “罢了,你去吧。”刘太后摆摆手。 “太后娘娘吃了药就请歇息吧,臣妾告退。”王樱躬身行礼告退离去。 刘太后靠在榻上沉默了许久,方问旁边的宋嬷嬷:“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宋嬷嬷欠身回道:“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感情是极好的,偶尔拌个嘴吵个架,过几日就好了。太后娘娘无需担心。” “哼,你这老东西最是油滑。”太后自然知道宋嬷嬷这是绕弯子呢,遂冷笑一声不再多问。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如故。流言依旧在,赵祯依旧没进未央宫的门,而忘忧依旧跟往常一样,每日只打发人送点心茶食去乾元殿,她自己却一步也没踏出过未央宫。 王樱的心里越来越忐忑,她预感到有一些事情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正在发生或者已经发生了。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实在不好。 又是一个寒冷的夜,王樱在烛台下做了一会儿针线,觉得脖子有些酸,便抬头活动了一下脖子并推开窗子看外面盛开的腊梅。 弄墨去试了试锦被里的温度,把汤婆子往一侧推了推,转身劝道:“贵妃,快要三更天了。早些睡吧,公主的小袄儿也不着急穿,您明儿再绣也不迟。” “嗯,天色不早了,是该歇着了。”王樱抬手揉了揉后颈,刚一转身,便听见外面一声惨呼。一时之间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是什么声音?”弄墨也听见了,茫然的看着窗外。 “好像是有人呼救。”王樱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里是禁中大内,有数万护军负责皇城的安全,还有内廷司的人轮流值守,谁会在半夜三更呼救呢? 这里主仆二人尚未来得及多想,忽然又有一声惨叫声。弄墨吓得一个哆嗦,忙挽住了王樱的胳膊,低声问:“这是什么声音?听着好瘆人。” “出事了!”王樱的心猛地一颤,匆忙转身就去取自己的斗篷。 “贵妃!”弄墨一把拉住了她,“您要去哪里?现在半夜三更,外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了安全考虑,咱们应该紧闭宫门……” “你说的没错。”王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手按着胸口,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把狂跳的心压下去。 “来人!来人——”弄墨朝着外面喊了一嗓子。 一个小内监从外面进来,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喘息着回道:“贵妃,不知道哪里走水了!外面乱成了一团!” “仅仅是走水吗?为什么又人惨叫救命的声音?”王樱蹙眉问。 小内监摇了摇头,尚未来得及说话,袁妈妈便急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贵妃!外面有叛乱!皇后娘娘叫人传话来,让咱们紧闭宫门,不管谁喊都不能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