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收线,请君入瓮
禁中大内火光冲天,有三队身着禁军护卫和内廷司服侍的人分别从不同的方位行动。他们手持利刃,身形强壮,一看就是训练有素之人。这些人先在各处放火,引起慌乱。然后又趁乱快速向乾元殿聚拢。 奉旨守卫乾元殿的李舒在火光初起的时候便严令手下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务必收好乾元殿!乾元殿平安,则大家平安。乾元殿有一丝一毫的闪失,今夜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别想活了。听见了吗?!” 护卫们齐声呼喝:“是!誓死守卫乾元殿!” “杨虎臣,你带六十人去左边,孙世耘你带六十人去右边,张绶你带一百认去后殿门内守着,剩下的人跟我守正门!”李舒迅速的安排人手把乾元殿各处入口都守起来。 张四平慌张的从里面出来,皱眉问:“李大人,陛下让我来问问,外面究竟是怎么了?” 李舒淡然一笑,说:“请陛下放心,不过几个跳梁小丑罢了,臣会速战速决。” “那就好,那就好。”张四平松了一口气,又环顾左右,一脸担惊受怕的进去了。 暗影里,李舒的脸上闪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微笑。陛下?陛下此时根本不在乾元殿,今夜的这一场也不过是一出请君入瓮的好戏罢了。 此时此刻,赵祯正在御花园的香月阁里,跟忘忧对坐手谈呢。檀木棋盘上黑白玉石精心雕琢的棋子,势力看上去是旗鼓相当。 实际上,忘忧此时已经出现困局,她皱眉凝视着棋盘,半晌方笑道:“陛下,你一定要这样步步紧逼吗?” 赵祯把手里的白子丢回陈檀木整雕的棋盒里,端起手边的一盏茶轻轻地吹了吹茶沫,喝了半口方笑道:“有的时候,人是需要被逼一下的。否则,就总是偷懒,不思进取。” “那我只好认输了。”忘忧无奈的摇头。 “其实这一局你未必输。”赵祯说着,伸手在棋盘上点了点。 忘忧审视了几个呼吸之后,顿时笑靥如花,立刻把自己的黑子落在那里。 棋局顿时发生了逆转,原来身处困境的黑子顿时展现出了隐隐的杀机。 “陛下的棋艺真是让人望尘莫及。”忘忧一高兴,好听的话就脱口而出。 赵祯开心的笑了笑,说:“你呀,足够聪明,就是太懒。有些事情你不去谋算,就会落进别人的谋算里。若运气好,不过吃点亏,若运气不好,可要伤及根本了。”赵祯一边说,一边捏了白子在某处落下。 忘忧微微皱眉:“陛下在这里落子,是图谋什么呢?” “这个么,你要自己想。”赵祯挑了挑眉稍,继续喝茶。 忘忧不着急落子,就认真的审视着面前的棋局。 何妈妈里间小暖个出来,小声回道:“陛下,皇后娘娘,公主睡熟了。” “外面的声音没吵到她吧?”赵祯关切地问。 “没有,公主不愧是帝王之女,这点动静根本吓不到她,这会儿睡得可香了。”何妈妈说着,又往外看了一眼。 窗外,火光闪烁,映照得雪白的窗户纸忽明忽暗。有嘶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似乎很远又很近。 何妈妈的一颗心一直揪着的,这样的场面她活了这把年纪都没见过,心里自然害怕。只是看到面前的帝后二人如此淡定的对坐在碳炉旁边,品茶,下棋,说闲话。她的心里又没那么慌了。 忘忧琢磨了半天,终于落下一子。 赵祯看了看,旋即随手也落下一子。 “陛下确定在落在这里?”忘忧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 赵祯似是不经意地点了点头。 忘忧立刻落子,然后吃掉赵祯三颗棋子。 “忘忧啊,你还是太心急了。”赵祯淡然一笑,抬手落子,吃掉忘忧三颗棋子之后,把忘忧之前占的那地盘儿也圈进了自己的势力范围。 “这……陛下你是故意的吧?!”忘忧瞪着赵祯质问。 “想要钓鱼,怎么也要先放一点鱼饵呀。”赵祯说着,伸手递给忘忧一盏茶。 “陛下把我当鱼钓?”忘忧学着赵祯的样子挑了挑眉梢。 赵祯轻笑伸手勾了一下她的鼻尖:“不,朕是在教你如何钓鱼。” 忘忧笑了笑没有多说,她知道赵祯自幼被刘太后以及名家学士悉心教导如何成为一代明君,这其中除了为君之道更有帝王之术。比如这一局棋,这一场局,无不在他精心的谋算之中。他所谓的“钓鱼”的本事,已经深入他的骨血之中。 这个夜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所以忘忧早早地预备好了夜宵点心以及汤茶,她是打算在这香月阁里跟赵祯对弈闲聊到鱼儿上钩的。 各处的嘶喊声聚集在乾元殿,延续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光景,又转到了未央宫门外。至四更天的时候终于安静下来。 香月阁里已经是第四局棋,赵祯打了个哈欠看了看窗外黑沉沉的夜色,皱眉叹道:“这几个人办事还是这样磨磨蹭蹭的。” 这话音刚落,便听外面沈熹年的声音:“臣沈熹年请陛下和皇后殿下安好。” 赵祯把手里的一颗棋子丢回棋盒里,扬声回了一句:“进来说话。” 何妈妈上前打开屋门,沈熹年带着一肩风雪进门,被屋里的暖气一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赵祯扫了何妈妈一眼,何妈妈忙倒了一盏热茶递给沈熹年:“陛下跟娘娘等了大半夜,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了。沈大人喝口茶再慢慢说。” “谢陛下。”沈熹年躬身接过茶盏,轻轻地喝了半口之后便还给何妈妈,然后拱手回道:“回陛下,臣已经把人带回来了。人证,物证,都是齐全的。但是……他想要见陛下。说是有话要跟您说。” 赵祯冷笑道:“朕不想见他,让贤王世子去问他吧。” “禁中那些作乱的人,七成都已经成了剑下之鬼,苟活的人里面除了那些懵懂不知其中详情的,还有三个人算是不大不小的头目,一些事情他们三个都参与了策划,李舒大人已经把他们押入了内廷司。” 赵祯咬牙,攥紧的拳头锤在手边的花梨木桌案上,生气地说道:“这几年来,这些内官们一茬又一茬的换,到今日,不知道还有多少心怀叵测之人藏在阴沟里。又或者,这些人永远都清不干净。他们跟活在阴暗里的老鼠一样,一茬一茬的连绵不绝。” 沈熹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躬身而立,低头看着地上的波斯绒毯。 忘忧打了个哈欠,叹道:“不管怎么样,接下来陛下可有的忙了。不过臣妾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了,事情既然结束了,那我可以去睡一会儿了吧。” 赵祯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子,她脸上淡淡的妆容犹在,但眼底的青灰色却足以说明她的困乏,于是心疼的捏了捏她的手,说:“你先不要回未央宫,就去楼上小睡一会儿吧。” “多谢陛下体贴。”忘忧微微一福,又劝道:“这不是小事情,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料理干净,陛下还是要保重龙体。” “朕心里有数,你上去睡吧。”赵祯温和地笑了笑,眼看着忘忧带着何妈妈上楼去,眼神里的笑意缓缓地变得冰冷如刀。 “陛下?”沈熹年被这样的眼神扫了一下,心里一个激灵。暗道,这是要大开杀戒了么? 赵祯指了一下之前跟忘忧对坐的榻席,说:“去那边坐,跟朕细说说事情的经过。” “是。”沈熹年答应着,跟着赵祯过去,又躬身行礼之后方在下手落座。 原来那日在乾元殿,赵祯对沈熹年发了一通火,赶他去紫阳宫三清神像跟前跪思己过只是一个幌子。目的就是让沈熹年接近在紫阳宫的杨太妃,然后顺着杨太妃这条线把赵承渊埋在大内禁中的暗桩线人都挖出来。之后再悄然去扬州,跟孙若雪配合,把赵承渊连夜带回了京城。 这件事情换做旁人,只怕没有一个月的功夫是办不成的,但沈熹年曾有很长的一段时间在刑部做捕头,极善于从蛛丝马迹中找到关键的线索。而且他曾几次去扬州,又因为秦林两家的关系,由林逸隽的渠道很快联系到孙若雪,才在半个月之内把这件棘手的事情办了个利索。 这其实是赵祯的一招请君入瓮。 但是这一局里若没有沈熹年,怕是无法赢得这么快,这么干脆。 赵祯安静的坐在那里听沈熹年把事情的始末细节娓娓道来,最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说:“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