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嫌隙,端倪,追查
王樱细看赵祯的心思,自然也知道他心里是记挂着皇后的,于是进而劝道:“陛下若是不放心皇后娘娘在外,不如派人去接娘娘回宫。想来这半日的光景,娘娘心里的体己话也该跟国舅夫妇说完了。皇后娘娘以国母至尊长久逗留在国舅府总是要遭受非议的。” “嗯,言之有理。”赵祯点了点头叫过一个内监来,吩咐道:“李舒来了没有?让他立刻安排车辇去国舅府接皇后回宫。” 那内监忙答应着出去传话。王樱又躬身回道:“臣妾没有什么事情要回禀了,这就告退回宫。” 赵祯缓和了语气点头说:“你好生看顾灵熙,待皇后回宫之后自然会谢你。” “这都是臣妾分内之事,不敢当陛下这话。”王樱福身行礼之后退了出去。 赵祯在殿内转了几圈,一想到过不了一两个时辰忘忧就回来了,心里的愤懑算是消散了几分。然而他这边坐下来还没看两份奏疏,便见李舒急匆匆进门,躬身回道:“陛下,皇后娘娘……身体不适,不能回宫了。” “什么?!”赵祯把手里的奏疏摔到桌案上,起身至李舒跟前,皱眉问:“怎么个身体不适?林逸隽和孙若雪两个人都没有办法吗?你快说!究竟怎么回事?!” 李舒躬身回道:“皇后娘娘具体是个什么情形,臣也不知道。是孙夫人出来跟臣说,皇后娘娘今日身体不适不宜劳顿,就在国舅府先住下了。” 赵祯气结,一甩袖子叹道:“这……这算个什么理由?她以皇后之尊怎么能随意下榻臣子府邸?” “这个……臣就不知道了。”李舒低头回道。 “来人!”赵祯朝着外面喊了一声:“找宋嬷嬷来。” 外面的内监应声离去,一个时辰之后,原本回家养老的宋嬷嬷便乘坐一顶青呢小轿踩着暮色霞光进了国舅府。 国舅府里一片静悄悄的,各处都点着灯,院子里进进出出的下人也不少,但一个个都轻手轻脚的不敢弄出什么声响。宋嬷嬷乘坐的小轿从侧门进入,一路被抬到二门以内方才下了轿子。何正业的娘子秋容上前迎接行礼后引着她往正厅来见秦青茵。 “老奴见过国舅夫人。”宋嬷嬷恭敬地向秦青茵行礼。 “宋尚宫有礼了。”秦青茵浅浅一福还礼,又问:“看宋尚宫急急而来是有圣旨吗?” “国舅夫人这话见外了。皇后娘娘跟陛下乃是夫妻,陛下挂念皇后,又听内廷司李大人说皇后娘娘凤体不适,特意差遣老奴过来看看。” 秦青茵又是浅浅一躬,不紧不慢地说:“皇后娘娘心绪不宁,胎气不稳。我家大人和孙夫人都说不宜在挪动了。所以我便收拾了院落请皇后娘娘暂且住下调养脉息。说起来这事儿的确不合理法,但礼法之外尚有人情。为了皇嗣着想,林氏一族实在不敢冒险。还请宋尚宫回明陛下,请陛下体谅。” 其实,宋嬷嬷看见秦青茵的时候就知道忘忧是无碍的,若是忘忧真的有什么不妥,林逸隽夫妇是最该慌张的人。林逸隽虽有一腔才华却不能出将入相,林氏一族的荣辱都系于皇后一身,若皇后有事,林家合族也没了指望。 “国舅夫人所言甚是,但陛下跟皇后娘娘鹣鲽情深,一听说娘娘凤体欠安便立刻坐立难安。所以才差了老奴过来探望娘娘。”宋嬷嬷微笑道。 “好,那就请宋尚宫随我来。”秦青茵答应着,带宋嬷嬷穿过内庭往林府的花园里去。 此时初秋时节,花园里依旧花木扶疏,草木葳蕤,每隔三步便有风灯点燃,灯光闪烁之中隐隐可见一片欣欣向荣。 宋嬷嬷尾随着秦青茵进了一个幽静的院子,便看见门外的廊檐下站着四个水葱儿般的大丫鬟。其中一个穿着湖青色绵绸坎肩儿的丫鬟见了秦青茵忙上前两步福身行礼。 “木香,皇后娘娘这会儿怎么样?”秦青茵小声问。 “回夫人,孙夫人刚给娘娘施针稳住胎息,这会儿功夫娘娘睡着了。” 秦青茵回头看宋嬷嬷,小声问:“宋尚宫,要不您一个人悄悄地进去等?” “既然娘娘刚睡着,那我就在外面等罢了,这会儿进去吵醒了娘娘可是罪过了。” 秦青茵回头看了一眼东厢房,抬手说:“那就请宋尚宫来厢房奉茶吧。” 宋嬷嬷随着秦青茵至厢房坐等,这一等就等到了三更天方听见说皇后醒了。宋嬷嬷看了看外面漆黑如墨的夜色,心想即便此时见了皇后也没办法回大内给天子回话了,便对秦青茵说:“先不要告诉娘娘我来了,让娘娘吃点东西再好好休息吧。” 秦青茵自然依从,于是第二日辰时宋嬷嬷方才见着忘忧。待她回大内时,御史台弹劾皇后恃宠而骄,伤害龙体,德行亏欠,有失国体等等奏疏便如雪片一样飞进了乾元殿,落在赵祯的书案案头。 赵祯眼巴巴的等了一夜不见宋嬷嬷回来,却等来了这些奏疏,一腔火气便再也压制不住。他先是把龙案上的奏疏统统摔倒地上,然后又砸了茶水,膳食。宋嬷嬷进来的时候,只见乾元殿里一片狼藉。 “陛下息怒。请陛下保重龙体!”宋嬷嬷跪地劝道。 “你怎的现在才回来?”赵祯没好气地问。 “回陛下,老奴昨日至国舅府时皇后娘娘刚刚睡着,老奴不敢打扰,便等娘娘醒来。然而娘娘一觉醒来已经是三更天,老奴怕娘娘知道陛下十分挂念而心中不安,从而难以安眠。便等到了天亮方才去给娘娘请安。跟娘娘说了几句话,便急急的赶回来给陛下保平安了。”宋嬷嬷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绣工很是一般的香囊双手奉到赵祯面前,“这个是皇后娘娘让老奴带给陛下的。” 赵祯拿起这个香囊,心里的火气便消了几分,叹了口气问:“她究竟怎样?” 宋嬷嬷低声回道:“陛下放心,以国舅爷和孙夫人两位杏林圣手,定然会保皇后娘娘凤体无恙。” “那为何……”赵祯皱眉盯着宋嬷嬷的神色,片刻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遂冷笑道:“她居然为了林宏的事情,以身入局,全然不顾朕的体面!” 宋嬷嬷忙劝道:“陛下这话就严重了。其实,这个时候皇后娘娘住在国舅府,有国舅和孙夫人两位杏林妙手看护,这龙胎必定是稳稳地。陛下细想,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比皇嗣更重要呢?只要林宏的案子查清楚了,眼前这些麻烦都会烟消云散的。” 然而赵祯已经不是当初的少年太子,他亲政这两年早就看透了朝廷里的那些龌龊手腕。宋嬷嬷这番话根本无法宽慰他。他冷笑一声,仰头叹道:“哪儿有那么容易呢!她这样做,分明就是舍了朕。一个林宏,便抵过了朕跟她这些年的情谊吗?” “陛下别这样说,皇后娘娘跟您的情谊自然是谁都比不了的。”宋嬷嬷忙劝道。 赵祯疲惫地白案匕首说:“罢了,你不必多说了。下去吧。” 宋嬷嬷默默地退了出去,赵祯环顾一地的狼藉,忽然抬脚踢了一下脚边的奏疏,转身出了乾元殿。 事情一再发酵,朝中“废后”的呼声越来越高。自然也有竭力反对者,毕竟皇后府中怀有龙胎,而且是唯一生育了公主的人。即便有过错,申斥训诫都可,却决不能废之。 不过两三日的光景,朝堂殿议之事全都围绕着“是否废后”之事展开辩论,其他的国事政事全都被丢到一旁无人问津。 阴雨连绵的午后,风从窗纱吹进来,带着湿凉的秋意。 忘忧闭目靠在榻上,孙若雪手中拈着艾香为她针灸保胎。林逸隽夫妇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安静的等着。待孙若雪起针时忘忧方睁开眼睛,缓缓地问:“外面怎么样了?” 林逸隽叹了口气,说:“跟娘娘料想的一样,枢密院和中枢分为两派。以吕相为首的以皇后失德伤了龙体为由竭力主张废后,以王相为首的以皇后身怀龙胎且并无大过为由坚决反对废后。朝廷上已经闹出一锅粥了。” “外头是吕相,那么宫里呢?”忘忧又问。 秦青茵回道:“何妈妈送出消息来说,贵妃以陛下心烦为由令诸位嫔御都关起门来安分度日。宫中嫔御还都算是安分守己,只有仪凤阁的张昭仪每日都有御医早晚进出。而她带进宫里服侍的丫鬟画眉昨日出宫之后至今未回。” “画眉?”忘忧细细的想了想才想起画眉的模样,微微点头说:“那就叫人去查这个画眉。看她出宫后都去了哪里,跟谁来往比较多。” “她不过是个使唤丫头,能做什么?”秦青茵皱眉说。 忘忧冷笑道:“之前是使唤丫头,现在却是仪凤阁里的一等宫女。她进进出出都是为了张俞颖,而张俞颖这个人从来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 “好,我这就叫人去查她。”林逸隽说着,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