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想太多了
澳南镇红十字医院，艾小花被送进病房之后不久苏醒过来了。看着泪流满面的母亲，艾草一只手用力地握住了她挂着消炎药水的右手，另一只手默默地擦去她脸上决堤的泪水。 倚在病房门后的王大志双手抱胸，像铁搭一样地守住房门，眼睛警惕地关注着房门外几个警察的一举一动。 敲门声如期而至，李伟文身边也多了两个身穿制服的警员。王大志默默地往病床上望了一眼，看到艾草微微点头只得拉开房门。 “妈，我跟他们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你一定要安心养好身体，大志在这里陪着你，有什么事情让他去干就行了。”艾草站起来，再次擦去母亲脸上的泪水，却怎么也无法擦干。 “草儿，不要离开mama！草儿……”艾小花没有血色的脸庞被泪水冲刷得愈加苍白如纸，颤抖着手臂想要拉住女儿却又无力地垂了下去。女儿是她的一切，艾小花这辈子可以不要这条小命却不能失去这个孩子。只有这个时候艾小花才意识到她是有多愚蠢才会想到割腕自杀的。如果艾小花知道刚才艾草差点为了她去杀人的话，她肯定会更加痛不欲生的。 “我不会离开你的，你也要答应我好好活着。我知道你舍不得离开我，所以……这次不要再做傻事了，等着我回来，答应我！”艾草咬了咬下唇，俯下脑袋在母亲的额头上蹭了蹭才恋恋不舍地转身往门外走去。如果不是亲眼看着母女俩，不熟悉的人肯定会以为是当妈的在嘱咐孩子。可惜的是艾小花这个当妈的性子太柔弱了，艾草只能再三扮演跟她年龄不相符的早熟角色。 这样的告别场面让李伟文心里很不是滋味，他的目光在艾草母女俩身上来回流转，最后又在王大志身上停留了一下才点点头率先往外走。 “我妈交给你了，出来的时候给我个活蹦乱跳的妈就行了。”艾草深呼吸，故作洒脱地拍了拍王大志的肩膀。 “活蹦乱跳的？呃，这个难度有点大！”王大志摸了摸脑袋，无声苦笑，这个时候只能用力地点了点头。艾小花要是有艾草说的那种活蹦乱跳就不会傻乎乎地被几个婆娘逼得割腕自杀了。这母女俩的性格相差太大，搞得王大志有时候都不知道到底谁才主心骨，谁又是谁的妈。 “要是有人找你要医药费，你让他们找警察去！人是他们救的，他们得负责，呵呵！”艾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底气很足，还古怪地笑了笑。 听到这话，王大志却哭笑不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连往外走着的李伟文也不由自主地停了停脚步，皱着眉头回头看了一眼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孩子，心里感觉怪异得很。警察救人还得倒贴医药费，李伟文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论调的。 “好好保护自己，别掉坑里了。这里有我，你放心。”王大志拉了拉艾草乱糟糟的头发，低声嘱咐。 “嗯！等我走了就打这个电话，就说我闯祸了。”用力点头，趁着没人注意，艾草把一张小纸条塞到王大志掌心，又低声交代道了一句。 一人做事一人当，冷静下来之后艾草知道到了她该承受后果的时候了。冲动是魔鬼，不过艾草并不后悔。如果让她再选择一次，她还是会选择出手，只有选择更加凶悍地击溃对方，而没有后退的余地。伤害她亲人的人肯定不会有好下场，艾草可以用她为数不多的善意向对方提出温馨提示。她现在后悔的是那天就应该弄死王致富，也不是留着他那条狗命来伤害自己的母亲。 法律后果是无法逃避的，但是艾草只愿意承担她该承担的责任。都已经闹到雇凶杀人的地步了，艾草就没必要假装脑残到认为对方会轻易放过自己。为了让自己在承担责任之后还能手脚齐全地回到母亲身边，此时的她不得不选择求助于人。这个世界上能够让她求助的也就只有他了，迈开脚步往门外走的艾草第一次觉得其实她真的很想念那个男人，教她生存能力的师父。 至于对方能不能及时出现就不在艾草考虑的范围之内了，不是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吗，她今天也只能相信一次她从来就不感冒的老天爷了。没有信仰的人是很可怕的，这句话好像是从师父的嘴里说出来的。只不过艾草怎么也不相信这句话，因为她的师父就是个没有信仰的人，而她恰好从来就不觉得他很可怕。 王大志满脸疑惑地点头答应，用力地抓紧手中的小纸条，就像是考试时候接到作弊的小抄似的，有些紧张。站在门口目送艾草被两名警员夹在中间往停放在急诊室门口救护车通道的警车走去，王大志的眉头怎么也无法松开。 电话那头到底是什么人，他/她会救艾草吗？如果对方没有能力或者不愿意出手相救，他该怎么办呢？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艾草深入虎口，而他自己却无动于衷地坐在这里吧？王大志很烦躁，想跟着艾草去看看情况又没有办法丢下艾小花一人。他苦苦思索却想不起艾草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可以求助的人，打哑谜似的日子真是难熬。王大志感叹，拽着手中的电话号码神情有些恍惚。 上了车，坐在警车后排中间座位，艾草有些局促，这大概是车内空调太冷的原因吧！有人想给她上手铐，被李伟文喝止了。艾草扯了扯嘴角，想笑却觉得没意思。 看了一眼如临大敌将她夹在中间的两个警员，艾草还是嘲弄一笑。就算给她上了铐子，又能奈她如何？难道她就跑不了吗？这也太小看她了吧！就算她学艺不精，那也是跟了师父五六年的人了，总得有两下子吧！ 早已经干透的短裤隐约还带着点的咸气，那是海水的味道。空荡荡的裤袋里有点儿鼓起，那是她从木棍上取下来的那根铁钉，上面好像还带着点没擦干净的血丝。只要她想跑，就算再增加两三个警员，艾草知道她照样能够逃之夭夭。 可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要是她跑了，她老妈怎么办？躺在医院病房里的老妈刚刚从鬼门关被拽了回来，血亏气短身体虚弱不说，还欠着医院一大笔医药费呢！ 就冲着警察能让她老妈安安静静地住院治疗而不用因为欠医疗费用而被扫地出门这一点，艾草觉得就算坐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穷人家的孩子啊，想的东西总是比较多的。 可惜的是，她再也不能去海里叉鱼给老妈煮汤喝了。新鲜的立鱼煮瘦rou，再加点红枣或者枸杞就是补血的好汤水了。 还有，那张录取通知书也应该用不上了吧！心理学可是她最喜欢的专业，为了这个专业她连第二喜欢的理工类都放弃了，还好死不死地跟王大志那傻货选了同一个地方的大学。当然，她是第一批先报的志愿，早早就填好了。王大志选的是师范类大专学院，排在后面的第三批，是后来才选择的。就为这事，艾草还毫不留情地嘲笑过王大志就一跟屁虫，连大学都跟她选同一个地儿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和她打算双栖双飞呢！ 呵呵！艾草想笑，可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现在能够帮她照顾她老妈的也就只有王大志这个跟屁虫了吧！艾草突然觉得她好像欠王大志挺多的，从小到大都是她这个小不点欺负他那个大块头的份。以后一定要记得对王大志好一点，起码不能再欺负人家，就是不知道这个以后得等多久了。坐在警车的艾草暗暗地下定决心。 会不会被判刑呢？ 要判多少年呢？ 是进少管所还是女子监狱呢？ 坐在警车内胡思乱想的艾草以她可怜的法律知识苦苦地思索着，微微耷拉下来的眉头时而松开时而拧死。 等她被放出来的时候她老妈的身体应该没事了吧？就是不知道会不会哭瞎了？唉！她老妈就喜欢哭，这点艾草是很不看好的，哭着哭着头脑就发懵，智商什么的全都跟眼泪一起蒸发了，人就哭傻了，真是白瞎了她那双漂亮的翦水双瞳了！ 坐在前排副驾驶座上的李伟文盯着后视镜里那张纠结的小脸，耳边却回响着同事反馈过来的案情。一根木棍放倒了四个企图强&暴她的成年男人，还有一个重伤昏迷，难道真的都是这个小女孩做的？所有的证人证言证据都直指这个又黑又瘦不起眼的半大孩子，李伟文很想拒绝相信却又觉得极有可能。 还有，那双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传说中的双瞳，还是一种眼疾？李伟文用力地晃了晃脑袋，觉得有些沉重，心里莫名其妙地想要做点什么。无论是祷告也好，祈求也罢，反正什么都行，无神论者李伟文此时却想要拜托上帝，不，祈求阎王爷，千万千万不要让那个该千刀万剐的瘦猴这个时候挂掉，要死也得挺过这个案子再说。因为李伟文比艾草更清楚，如果瘦猴死了，那这个案子就不可能是防卫过当那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