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金卡高大上
用白色瓷砖贴墙的医院收费窗口有点高，艾草踮着脚尖才能看到里面坐在高高窗台下电脑前的一个发福女人。在小村里长大的艾草没见过POS终端机，更没有机会使用那种高大上的东西。当她拿着一张银行卡站在窗台外听到胖女人问什么卡的时候还真是回答不出来。 “银联卡还是信用卡？” 艾草瞪着眼睛没反应过来，直到对方有些不耐烦地站起来要过银行卡的时候才明白过来。原来银行卡也可以有很多种的，而她手里的恰好是一张信用卡。土黄色的信用卡看起来金灿灿的，不过对于艾草来说也就是一张银行卡，至于储蓄卡还是信用卡在她眼里还真是弄不明白到底有什么区别。 “有医保吗？”胖女人继续问，坐下来的时候还特意看了艾草一眼。她那有着两条沟的双下巴朝窗口外扬了扬，对面前这个拿着金卡的女孩子多了份留意。 “医保？”艾草傻愣。 “就是医疗保险！有单位吗？”胖女人开始翻白眼，称不上特别难看，但也不用期望有多好看。 “单位有，澳南镇王家村小学。”这次艾草总算听懂了，赶紧抢答。 “有编制吗？”胖女人再问，又丢了两颗白色卫生球过来。 “编制？阿姨，什么是编制？我妈是代课老师，在王家村小村教了十年书了，是不是您说的编制？”艾草挺聪明的，可是在艾小花的刻意保护下过了十五年与世隔绝的日子，对外面社会根本没有多少认知。不知为不知，既然不知，艾草就不耻下问。可是没想到她这一番话刚刚说完就听到对方懒得掩饰的嘲笑。 “代课老师？那就是没有编制了，没有编制就没有医疗保险了。代课的就是代课的，就算是教多十年也是没有编制的。”胖女人说话就像打机关枪似的，啪啦啪啦又是一串子弹飞过来，把艾草砸得晕晕坨坨的，还是没有弄懂到底有什么关系。 用艾草不大的脑袋略一思索还是能弄明白一件事情的，那就是她老妈没有医保，所以全部费用自理。至于代课老师为什么没有医保这回事，艾草想不大明白。不明白归不明白，对面胖女人不耐烦的样子还是看得很清楚的。 “两千七百三十一，输入密码，按确定。”胖女人敲打了一会儿键盘，懒洋洋地报了一个数字。 “啊？两千七百多块钱？怎么那么贵啊？会不会算错啊？”听到这个数字，艾草像是被开水烫了一下惊叫了起来。 “算错？你是怀疑我还是怀疑电脑啊？我可告诉你这些数据都是联网的，做不了假的。懒得跟你扯淡，叫你家大人来交钱吧！”这一次胖女人就不再是翻白眼了，而是直接将凉飕飕的眼刀子狠狠地往艾草身上剐了。胖乎乎的大手挥了挥，胖女人气咻咻地赶人。 “我家大人躺病床上呢！就我一个人，要收钱你就收，不收就拉倒，明天就别说我家没来交钱，我还真想赖账呢！”艾草的脾气也上来了，被人家当做小屁孩也就算了，一想到这两千七百多块钱的医药费她心里就像是被刀子挖走了一块rou似的疼得很。 “哎，你还有脾气了你？哼，输密码，按确定。这卡谁知道是不是捡来的……”刚才还挺硬气的胖女人一看艾草翻脸也就软下口气来了，嘴上念叨着，不过接过银行卡的动作可不慢，一把夺过来好像生怕艾草真的掉头就走似的。 “密码是……生日，生日是……”艾草嘴里念念有词，按照对方的指示折腾了一番就听到窗口里面打印机叽叽叽叽地响了起来。 “哎，还真是这密码……嗯，你看看这数字有没有错，没错就请在这个地方签名。”看到付款成功，胖女人一脸的怀疑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终于确定面前这个非洲难民似的又黑又瘦的小女孩就是这张金卡的主人，胖女人的声音也变得甜了，脸上的笑容也像一朵盛开的菊花那样。要是艾草是个男人的话，说不定胖女人眨巴眨巴着双眼就要冲艾草放电了。 艾草没好气地瞪了对方一眼，仔细地看了看发票，顺手就在银行单据上签下自己的大名。当她转身拿着收费单往回走的时候艾草突然回头冲着那个胖乎乎的收银员扯嘴一笑，不怀好意地回敬了一句。“外面有银行卡捡，要不你也出去捡几张看看？” “你……”胖女人猛地站起来，想骂点什么却发现平时的尖牙利嘴在对面那张露出两排白花花牙齿的女孩子面前根本就发挥不起作用，只得忍气吞声地重新坐了下来。 艾草也懒得跟人家计较，拿着收费单往病房走去时脚步那叫一个沉重。两千七百多块钱啊，真的是好多好多钱啊！艾草暗下决心，等艾小花同志病好出院之后一定要跟她好好谈一谈，主题就叫自杀的辐射代价。如果没有这张卡，她老妈还真的住不起院，说不定就像秦沐说的那样被停止用药了。艾草心有戚戚，感叹一句穷人病不起啊，更别提自杀了，那肯定是更加高难度的事情了！ 听到艾草的脚步声，王大志从里面拉开房门迎了出来。“怎么样？交了吗？多少钱？够不够？我爸留下来的这个，给你！” “真不用，已经交了。”艾草瘪了瘪嘴角，把王大志的手掌往外推了推，心情郁闷地往病床边走了过去。 “多少钱？”王大志放心不下，跟在艾草身后低声追问。不管是秦沐也好，李伟文也好，艾草欠下人家的总不能不还。王大志童鞋已经做好了同甘共苦的心理准备，先打听清楚债务大概范围也是为了打个有准备之战。 “唉！”艾草朝王大志比划了三根手指，还悄声警告他不要让她老妈知道。 “草儿，你哪来的钱去缴费的？”失血过多的艾小花脸色苍白，可是听力却没有减弱。房门外的嘀嘀咕咕已经引起了她的注意，特别是王大志不经意间提到的那个‘钱’字更是重锤之音。 “妈，感觉怎么样？饿了吧？我等会儿出去给你买点粥，好不好？”花钱的事情是必须让老妈知道的，不过不是这个时候拿来刺激她。艾草一边叉开话题，一边往床边走，心里还在思考着怎么安慰艾小花。 “草儿，我们明天办理出院手续吧！mama觉得好多了，不用再继续住院了。让医生开点药，咱们回家吧！”艾小花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艰难地表达自己的愧疚。后悔自己的软弱，后悔自己的冲动，后悔自己给孩子带来的痛苦负担，艾小花后悔一切的事情就是没有想过该如何反击，该如何追究对方的责任，更没有想过她可以不用自杀也能解决问题。或者，这就是她和艾草之间最大的区别。 “妈，钱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有钱，你就放心住着吧！等你好了，我们马上就走，走得远远的，离开这个鬼地方。”艾草叹了口气，何尝不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为了安抚艾小花的情绪，艾草将拽在手里的银行卡递了过去。 “金卡？哪来的？谁给你的？草儿，你跟mama说实话，到底是谁把这东西给你的？”艾小花神色慌乱，一眼就看出女儿手中的银行卡不是一般的信用卡，心里一哆嗦，不顾自己手上的伤口一把拉住艾草一个劲儿地追问起来。 王大志也走了过来，目光炯炯地盯着艾草看，刨根问底的好奇心不比艾小花少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