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喻钦收到了一件快递,就在夏诗雨死后的第二天早上,是自动投放到他家的邮筒里的。 学校临时通知放假延长一天,杨数赵启江来喻钦家里玩,三人游戏一起开黑pk。 在没有那件快递前氛围一直都是很好的,难得的休息日,忙里偷闲,几个人一起约着放松打游戏。 赵启江替喻钦拿回了那件快递,他一手揉着头,一边嘟嚷道:“什么嘛,钦哥有人给你邮递礼盒,送你礼物,你快来看看。” 喻钦专心致志地看着前面的游戏屏幕,手中操作游戏手柄没停,听见他说话,头也没抬,只是淡淡道:“放那里。” 赵启江“嗯”了声,把那件未拆封的快递放到了沙发旁的木桌上,旋即加入了他们。 游戏音乐嘈杂喧闹,极富节奏性,几番pk,赵启江输得最惨,喻钦赢了四局,输了一局,输的那局是与杨数pk的。 喻钦取了耳机丢掉游戏手柄,随意往沙发上一躺,半靠着椅背,长腿交叠,姿势慵懒随意。 赵启江也不玩了,站起身来,“你家有酒没?”上前几步走出房间他去冰箱里找。 杨数掏出手机坐在一旁,不知道是和谁在发消息,时不时温柔地笑笑,有点像恋爱了。过了一会,他也站起身来,去和赵启江一起找酒。 喻钦一手压着后脑勺,一手敲击着沙发扶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他在脑海里慢慢回想夏诗雨的记忆痕迹。 是上学期他拒绝领奖后替补上前领奖的小姑娘,个子小小的,爱笑,笑的时候嘴角也弯起来,像温柔的月亮。 除此之外呢,还有什么印象? 等陈青芒放学的那天,他好像看见了夏诗雨和一位中年人交谈,那中年人只瞧得见背影,莫名觉得熟悉,记忆里却是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来了。 烦闷地揉了揉眉心,目光一扫,落到了面前木桌上的那个快递盒上。 他弯腰一捞,将快递盒拿了过来,面无表情地拆开,黑色漆袋之下的是一方精巧细致的白色木礼盒,白色丝绸挽成的簪花,木盒刻上的一条条繁复的细纹,无一不彰显出快递主人的耐心细致。 喻钦打开那个白色的木盒,两个手掌大小的木盒里只安然地躺着一张三寸大的照片,背朝下,背面贴了一层纯白的薄膜,崭新闪亮。 长指将那张照片翻了个身,看到内容的一瞬间,喻钦手心出了汗,手指在不受抑制地颤抖,轻扬嘴角,嘲讽地笑,“很好。” 照片的内容很普通,就是上次颁奖典礼的合照,二十个人,年轻的少男少女,不过是第一排的两个人被红色马克笔画了圈,黑笔色马克笔在头部打了叉而已。 两个小姑娘身形差不多,笑得都甜,露出的一排牙齿整齐洁白,她们站在一起,遮住面部到了谁也分不清的境地。 -是夏诗雨和陈青芒。 手指曲握成拳,青筋一条一条横亘在冷白皮肤上,有些狰狞的意味,喻钦扯着嘴角冷笑,将照片撕成了碎片。 杨数回来的很快,赶在他撕掉照片之前看见了里面的内容,又赶在他把碎片扔进垃圾桶之前,找到了背面署名的那一小块碎片。 字很漂亮,张扬又带着内敛,浸墨很深,用的力道足够大。他念出那一行字,“黑色星期八。” 轻拍喻钦肩头,俯下身,贴近他耳边,低语安慰他,“这像是示威警告,说明他有所惧怕,而就是这样,他才会露出马脚。” “接下来一段时间,好好保护陈青芒,让他没有插足的地方。”杨数徒手拉开啤酒易拉罐的拉环,递给喻钦,轻道:“缓一缓。” “他很享受,丝毫不慌乱,我们就像是被他玩弄在股掌之间,呵。”喻钦半扬着唇,将那块照片碎片狠狠揉进了手心,一手接过啤酒罐,仰头灌了一大口。 抹了抹唇角的水渍,喻钦轻笑了一声,淡淡道:“走着瞧。”他的眸光暗沉而带着危险。 赵启江抱了各色的酒瓶回来,一脸懵逼,提问:“瞧什么啊,钦哥?” 指节曲轴,捏扁了铝皮易拉罐,冒着泡的啤酒从手心滴落,一点一点流到了暖黄的地板上。 喻钦淡淡答:“瞧有罪的人,怎样赎罪忏悔。” 刑警大队的队长于路接手了这个案件,花季少女无端在教室割腕自杀,准备周全,提前一周到各个药店分批次购买了抗凝血剂和吗啡因药物。 只是为了下刀的时候不疼痛,力道够狠,够致命,够引起轩然大波,并且在护士勉力止血的时候血流不止,在未找到适配血型输血前便因流血过多而死去。 求死之心,何其坚韧。 生平,动机,关系网排查,于路把这起案件当成刑事案件调查了一周,却还是找不出任何他杀的痕迹。 最后不得不作罢,封存档案,将这起案件归位了意外死亡案件的那一栏中。 而学校,高三一班的教室空置了,他们集体搬了教室,搬到了和陈青芒他们一个楼层,四楼。 学校还特地花钱请了心理讲师来给大家演讲,劝同学们不要有心里负担,要学会正确面对学习压力,高考也不必把自己逼得太狠,要劳逸结合,并强调如果觉得心理有问题,就要立马去找学校的心理老师咨询疏导。 一件自杀事件无疑是为这群本就枯燥的高三生的高三生活填上了灰白的一片乌云,过后一周多大多数人都还是惶惶不可终日的状态。 不过死亡恐惧最难抵挡的是时间的冲刷,不过短短一个月,夏诗雨就从人们的言谈中消失掉了,学习照样紧张,每个人仍旧为不久后的高考孜孜不倦地不懈努力。 遗忘才是死亡的开始。 陈青芒想着夏诗雨的事也觉得难受,因此这难受驱使着她不停下写题忙碌的步伐,投身题海中,一点一点提升的成绩才是忘记那件事的唯一途径。 她没感到喻钦有什么不同,只是觉得他更爱笑了,舒朗清冽的笑意,是最好的少年模样。 她也能感受到他全身心用尽一切的爱,对她好到了极点,讲题倾听,宠溺温柔,又带着占有欲地侵占她除学习之外的全部领土。 他们和最初相遇一般坐回了同桌,手心离手背的距离不过几十厘米,不经意的一句埋怨低语也能很清晰地落到彼此的耳里,他们没有隔阂,交流沟通,蜜语甜言成为每天家常便饭般的全部。 那时候,他们十七岁,生命灿烂盛大得像拥有了全世界,而这个全世界里却只能窥见彼此的影子。 像是喜欢得快要发了疯。 喻钦十八岁生日的那天学校没放假,刚结束了一堂考试,陈青芒坐在座位上,违背自己不在学校玩手机的原则,掏出手机为他点了一个外卖蛋糕,外配炸鸡。 小步跑到学校门口领回了快递。中午午饭时间的教室里只剩他们两个人。 她为他唱生日歌,唱到笑出了眼泪,他们在一起已经快要一年了啊。 一年那么长却又那么短。 穿着蓝色校服的少年许愿,吹蜡烛,再松松散散地把自己喜欢的女孩拥进怀里,他让她听自己的心跳声,并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呼喊那个早已凝入生命里的名字。 -陈青芒,用我的生命去爱你。 陈青芒微抬着头,伸出手指,描慕一般地画过他的眼睛,鼻子,嘴巴,是这样英俊帅气的少年,爱惜珍视全融进了小心翼翼的动作里。 她轻轻开口:“生日快乐,喻钦,我们在一起。” 喻钦低头,轻吻了她的唇角,偷走一抹柠檬味的清香,淡笑回:“加上期限,会是永远。” —— 中午独处的时间并不长久,学生进教室前,陈青芒收起没吃完的蛋糕和炸鸡,趁下课的时候分给了周围的同学吃。 然后又投身入一天的学习里。 在晚自习的时候,趁着写卷子的间隙,她给喻钦写了一张祝福的卡片,然后在放学一起回家的时候亲手交给了他。 他们在路上,一起聊着未来,纯真甜蜜得快要溢出粉红色的泡泡。 陈青芒摇头晃脑,轻轻开口:“以后要养一只猫,一只温顺可爱,随时可以对我喵喵叫的小猫咪。” 喻钦揽着她的肩,轻笑回:“我看暹罗猫很不错。” 陈青芒想了想暹罗猫的挖了煤一样的脸,摇头,“不要,暹罗猫不洗脸,脸好黑。”眨眨眼,轻道:“要英短,又胖又可爱。” 喻钦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感受着那弯月牙,轻笑:“好,就养矿工。” 陈青芒伸手去捉他的衣角,吹了吹刘海,带着点鼻音道:“那你自己养吧。”软糯得像棉花糖的声音带了点埋怨。 “养你。”喻钦轻笑,暖着她的手心,干燥温暖。 十一月的风凛冽寒冷,陈青芒感受着指尖的温暖,心里也像被塞了一个火炉一样暖,摇摇头,轻声回:“我自己可以生活的,不要人养。” “胶东王与陈阿娇,金屋藏娇。”喻钦挑眉,玩趣道:“要有一座属于我们的房子,把我的阿芒藏住,好好疼她。”他低了头,微弯着腰,额头靠近她的额头,相贴紧,额头滚烫,亲昵而温柔。 陈青芒的脸有点烫,红扑扑的,在路灯下瞧着分外可爱,她眨了眨眼睛,轻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和你一起。”她抬眸看他,亮晶晶的眼睛里像含了一汪潺潺流动的清泉,澄澈明净,真诚真挚。 “好。”他微笑着回答,然后把她的手揣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浅蓝色卡片上的字迹娟秀好看,指腹轻轻摩挲着那一方墨痕,他看见她写的话,很简单但又很真诚。 to:喻钦 祝你前程似锦 希望我们十年后还是在一起 陈青芒 她的落款总是这样正式认真,仿佛每立下一个承诺,就要用生命去完成。 喻钦在心里回答:一定会的。 他把卡片夹在自己哥哥送他的那本《飞鸟集》里,妥帖地收纳在书柜里。 时针指向了数字十一,该睡觉了,喻钦照例给陈青芒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软软甜甜的一声“喂”便让他软了心房。 长指扣紧手机壳,喻钦淡笑,“今天有遇见奇怪有趣的事吗?” 陈青芒已经习惯这样的提问了,最近喻钦就像一个时时刻刻要查她手机和她去向的家长,接触什么人,玩什么游戏,看什么电影,听什么歌,都要仔细问清楚。 陈青芒仔细回想,认真回答:“没有遇见奇怪的人,背了会单词,听歌是听的哥哥的那首歌。”顿了顿,她继续补充道,“《当爱已成往事》” “这个词怎么能这样随便叫?”喻钦语气很淡,也有点冷,像窗外寒冷的月光般,带着审视与诘问。 陈青芒仔细回想,理解他说的那个词了,唇角上扬,梨涡浅浅的,她回:“大家都这样叫的啊。” 电话那头沉默很久,不回答,只有滋滋的细小的电流声在寂静的夜里回响。 又过了一会,陈青芒试探着开口提问:“喻钦,你是不是吃醋了呀?” 作者有话要说:钦哥: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