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并刀镇羌（10）
先汉故云陵县南，一支绵延三里的大军在年久失修的官道上行进。 中军主将，庞陵，这位长社之战时的司马，已经升至京兆虎牙营都尉了。自从跟随义真公以来，战功得的容易，赏赐又丰厚，已使他对左车骑将军、槐里侯皇甫嵩产生了无限崇拜。这，不是坏事，是好事。在军队中，下级要服从上级，上面的领袖气质和下层的个人崇拜是自然的需要。所以，孙武、吴起等兵家都说过：三军之害，莫大于犹豫。一人犹疑，千人侧目。智者耍滑，勇者冒进，懦者后却，每人心里一部小九九，行阵乱伍，一触即溃。故而，中国传统兵法又说，将欲智，士欲愚。得其精髓者，必选能力、战功可以服众之才为大将。不知其理者，徒学刘邦拜韩信的故事，却没有萧何的眼力，莫不失败，正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犬。有人批评这种思想是愚民政策在军队的反应，那也不过是借题发挥，或没有组织观念罢了。失去组织优势，人类文明就不会一步步前进。 “报。。。。。。。已过中山、嶻薛山之北口，距云阳尚有六十里。”斥候向庞陵报告道。 “嗯，知道了。令，先锋曲快些修缮官道，全军加速，一个时辰后到云阳！”“诺！” 庞陵左手紧握刀把，仰天暗祝：“天佑大汉，义真公，战无不胜！” －－－－－－－－－－－－－－－－－－－－－－－－－－－－－－－－－－－－－－－－ 漆县县城，在泾水主干与漆水交汇处的西南岸，它和漆垣名字相近，地方却是东西差了几百里，而且，漆县还有一项重要设置－－－－－－铁官。盐铁，财赋兵甲之本也。 驻扎在这里的羌人却没有住进城里－－虽然城墙坚固、利于防守。因为，羌人生活在山林丰富的陇西，生活习惯就是住板屋、不筑墙，只修木栅－－－－中原叫“虎落”的，再加上羌兵们平日里都是分散在各部落，这个部落的头领管不到那个部落，所以也就一将就、再将就，都搬到了城外，远远近近，并无严整的营盘规划。今天，他们就要为自己的无组织、无纪律付出惨重代价。 翠竹似剑，月如钩。初夏的塬梁之夜，仍是凉爽宜人，守哨的羌兵举头望月，低头思乡，情难自抑下，从怀中摸出羌笛，“呜呜”地吹奏起来。陇西羌笛，或竹或芦，木质萧萧，情愫悠悠，阵阵荡漾，盘桓数里。 “又是哪囗思乡了，额也想家，想婆娘。”一名羌兵在帐中半梦半醒地梦呓道，“婆娘，翻身，你在上，好玩，哦。。。。。。” 一阵东南风吹来，草丛、树林，一浪一浪的朝西北涌来，笛声也变得忽高忽低、断断续续，最终，听不到了。 “吹累了就睡吧，怪磨人心的。”另一名羌兵在另一个帐篷里半梦半醒道。 这时，数百个草人从羌军大营的东面和南面冒出头来。 “头儿，都干掉了。” “嗯，再等一会，看天上的月亮到了哪个宿位了？上面有令，不到指定星宿位不得起。”“诺。” 又过了约莫二刻，新月大约到了南方位张处，羌人多已深睡。突然，毫无征兆地，羌营外围，从东北至西南，长达六里的线上一起举起上千火把，堪比天上的群星。只见这些火星快速向羌营做向心运动，如八道利剑，直插紫薇星垣。 “杀！。。。杀。。。杀。。。。。。”暴声雷动，汉骑雨骤，股股铁流将羌人设置的简易篱笆抓撞了个粉碎。霎时间，角声、鼓声、喊杀声，汉话、羌骂、战马嘶，如瓢泼大雨一般喧嚣天地，又似水银泻地势不可当。不多时，方圆三四里的羌营到处是火焰冲天，鬼哭狼嚎。 “天呐！。。。我的兵呀！。。。。。。”滇吾哭倒在地，抓土大叫道“神呐，救救句就种羌吧！” 羌部巫师蓬头跣足地跑到他面前跪下道：“大头领，快跑吧，回陇西吧，再也不能拖了！”此时的巫师已没有了平日的神秘威严，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倒霉样。 滇吾惨然摇头道：“现在北渡漆水，汉军半渡而击，就真的全完了。现在汉军骑兵是偷袭，人马不多。。。吹角！往南冲！只有对冲。才能先甩开汉军，再渡杜水，和美阳的先零、湟中义从会合！” “是！”众亲兵忙掏出牦牛角，鼓气吹起：“呜呜。。。呜呜。。。呜。。。。。。” “杀呀！羌族的勇士们，随我向南，和先零一起杀汉狗呀！”滇吾和一众亲兵一边呈蛇形往南冲一边招呼各部残兵道。 经过半夜厮杀，滇吾等人好不容易积聚起三千余羌骑，终于冲出五六十里，到达了漆水上游。“再过三四十里，过杜水，就安全了。”滇吾这样想着，又回顾左右，苦笑的发觉他们多是骑的无鞍马，汗水、血水浸透全身。虽说羌族勇士以战死沙场为吉祥，但连敌人的面目都没看清就落魄成这样，也是令众人气沮不已。 “快，就算把马跑死，也要先过杜水！”滇吾嘶哑地大叫道。“后面的族人，顾不了，但愿汉军仁慈。” 近了，更近了，谷口就在眼前。滇吾欣喜地暗念道。 突然，“咚。。。。。。！”一声雄浑悠远的大鼓震荡了羌人的耳膜，震颤了他们的脆心。 “这鼓怕不是有两人合抱吧？”一名亲兵不由自主的嘀咕道。 “也许是四人合抱！”另一名亲兵哑然道。 “都这时候了，还想这，军心乱了。”滇吾悲哀道。 对面，横亘二里的汉军阵后一里处，李靖站在主将车上，笑顾李岱道；“疲敌、扰敌，一举破敌，古之名将，当如是乎？” 李岱也笑道：“华安兄得之矣。军情第一，先为不可胜，一战破敌。古来浪战百胜者，未免有霸王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