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局

    “咔。”青居收了收手中漆黑如墨的狙击枪，由于过热，枪口缀上了一丝暗红的火星。这是一把好枪，虽然是那一批次里面的次品，除了散热外，其他还好。

    他泛白的脸庞深深地隐没在兜帽的阴影中，但头依旧偏向开阔台阶上的高台，虽然那里的土层已经被炸翻，但重炮的残骸依旧掩埋在其中，如同被轧钢机碾过的碎渣一般。

    奇怪，这不是装饰品吗？

    司樶看到狙击手愣了一下，传音道：“我们先走了，你继续牵制空域。”

    “嗯。”他点点头，便把枪架在便携的悬浮支架上，凝神监视着总部后门上空的动静。

    烟尘还没散去，但执行者拿着的枪，自有别的方法去监测。一张蓝色的图出现在他的脑中，白色网状线条勾勒的障碍物中，红点在闪烁着，二者之间隔着几堵墙，全由他辅脑接受的强度信号决定。

    至于暴露者是敌是友，全凭狙击手对生命标记莫名的直觉了......

    挺玄乎的，司樶一路上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少年都留有几分警惕。

    “嘶——”暗红色的流光掀起一阵劲风，呼啸着从司樶一行人身旁划过，精准地点在了一处机房，燃起了熊熊大火。

    身上沾满赤焰的人从不断发出爆鸣的建筑中倾巢之蚁般涌出，相继踏过先行者们燃出油腥的焦黑躯体，和碎裂的义肢与残臂。

    但火光点缀在迷蒙的沙尘中，似真似幻，恍如晨雾中恍惚的幽灯。

    随后又是几阵撕裂空气的呼啸声。

    “呼——”青居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将一瓶水轻轻淋在发红的枪管上，冒出阵阵氤氲，又逸散在烟尘中。

    他依稀地看见总部建筑群中间依旧冲天的火光，那个巨大爆坑中燃起的裂火正如探照灯一般点亮了红灰色的雾霭，逸散出的高温隔绝着外界的一切探查。

    他拍了拍透视镜，爆坑中的温度已经超出可感范围了。

    其他人会继续在这沙尘弥散的砂岩洞xue中寻找着，不过看来自己的任务已经到此结束了。

    “只剩下装的不是人心的家伙了。”他向司樶那边传音道，狙击支架缓降落，停留在一片还算开阔的天台上。

    司樶轻轻挑了挑鼻下铺盖的一字胡，这事早已自在预料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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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到。”纪尔德虚点了几下，转头看向红铭，准备确定巡逻队列的分配。

    就在这时，他的视野中闪过一层淡色的紫光，不远处靠着墙的红铭轰然倒地。

    “嗯？！”纪尔德赶忙上前扶住红铭瘫软的肢体，“怎么了？”

    “没啥事，人没往我们这边来呢，我先带他逛逛。”清越的女声在他的脑海中轻音回响着。

    “希望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纪尔德沉声低语道，联络频道中静静回响着沙沙的磁音，早已经被希可切断。他慢慢地向后背手，对着执枪的几人挥了挥，随后一手握拳，轻轻捶在了另一只手的掌心中。

    突发情况，监视风险，创伤风险。

    他不知道希可能不能一并检测到他的动作脑波，但总得设一层保险。

    “嗯？怎么回事？”红铭不自主地揉了揉眼睛，现在他正趴在一个红土色的云朵上，随夕阳漂浮在静立的大楼之间。

    立交桥延伸穿梭在一栋栋宽阔高耸的楼宇间，从地面腾跃上数十米的高空。但就在这宏伟的而守旧的都市群中，不见半分人影。

    只有行道上繁茂规整的绿色植物，和大厦外墙上成片的暗色玻璃外墙，映射出在这个时代不存在的久远辉光。

    那是夕阳的光，宣示黄昏之光，在树丛的起伏中，随着玻璃上映射出的光棱，泛起闪烁的浪潮。荡漾在这古旧安宁的世界中，点起阵阵余波。

    云朵缓缓落地，他摸了摸绿化带边的泥土，太阳的余温依旧温暖着他的指尖，黏附着潮湿的泥土。红铭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温热，似夏末入夜时空气的余热，但少了那座城市中弥漫不散的酒精和机油混杂的气味。

    “初秋。”希可仅凭足尖就倒挂在树上，探头下来看着红铭，惊得红铭连连后退，“初秋的黄昏，依久遗失的日子。”她把头偏向夕阳的方向，即便已经注意到红铭试图联系外界的动作。

    “知道这里是哪里吗？”希可回头看向红铭，眼神直勾勾地与红铭对视着。

    不过对方的眼神似乎不太友好。

    “诶，放松点嘛，有你那两位叔叔在，我还是很有分寸的。”

    “那你把我带到这个时间都有偏差的地方干什么？”

    “锡都啊，锡都。”她叹了口气，“这里是锡都的幻影，遗失在旧时代的世界，和我们中间还隔着一个前时代呐。”

    “你不会没有接触过虚拟网络吧？”希可察觉到了红铭面庞上忽闪而过的一丝疑惑。

    “嗯？”红铭眼神发出冷光，他对外来之人向来都保持着极高的警惕。

    “诶，原来你不知道辅脑都有这个功能吗？”希可见他依旧没有放下戒备，又补充到，“我要杀，或把你进行电子绑架，何必要在被你的人围住的情况下自投罗网呢？”

    “那你有着什么目的呢？”

    “为什么你觉得一个人的行为总是有什么目的呢？”她用脚尖一钩，又将自己整个拉上了树干。

    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看着红铭。红铭身形依旧微倾着，但手已经自然地垂在了身体两侧。

    “很想知道吗？”她的微微娇柔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红铭则将手又微微抬了起来，悬在腹部两侧。

    “诶——”见僵持不过，她语气又软了下来，“带你你看看黄昏的风景罢了。”

    希可对着空气一挥，凭空划出来一道口子，她盯着里面跳动的数据看了一会，开始在空气中规律地点了起来。

    “准备脱离虚拟感知。不过你是第一次体验这种感觉，撤出时可能会头晕一下。”

    红铭微微惊异地看着这个莫名到来的世界又被莫名地崩解在黑色的数字海洋中。

    “野性，你眼眸中的那一抹野性。”红铭被这突然的话语吸引住，回头看向希可，她正低头cao作着一台放在腿上的平板电脑。

    注意到红铭的目光，她捋了捋刘海，微微抬头看向红铭，挑起一边的眉角，轻轻冷笑了一声：

    “我想我是喜欢上你了。”

    “嘀嘀——滋——确认退出——记录保存...失败——重新访问记忆...失败。”一直被设置成通讯状态的辅脑已经被开启了全部功能，红铭强行压下眩晕的呕吐感，把辅脑又调了回去。

    “嗯，人来了。”希可拿了个耳机带在头上，把座椅向后调着，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嗯你不是说...”纪尔德正准备发出质问，警惕意识又马上将他的思维拉回正轨。

    “方位已共享。”外脑的声音响起，联系频道再次恢复正常。

    “我单上，你派人围着，如果我输了，你们再上。”红铭打断了纪尔德准备展开的作战方案。

    “呃——好吧。“纪尔德想起了王名圭的嘱托——

    “他若是想，就先让他放着干吧，按黄同志的疑心，估计自己把自己抛得只剩下光杆司令一个了，实在不行，你们再收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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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艘伪装成私家车的豪华空艇中，黄管把身上滋滋冒着电火花的、已经彻底瘫痪机械外骨骼艰难地脱下，推出窗外，看着它被彻底淹没在爆炸的火光中后，他才舒心地呼出一口气。

    自己已经把身边的每个人都派去对边了，希望能够来个调虎离山吧。

    自己真是搞不懂，当初怎么放心让那两个人脱离自己掌控去另辟分部的。

    伴随着呼啸过窗外的风声，他不觉地把手中的枪握得更紧了。黄管把上半身都伏在单向透光的车窗下，生怕被周围拥簇楼层上的某些人看。

    靠着楼堆太近，又怕跑不掉，隔着太远，又怕被看出端倪。

    就在这时，一枚榴弹精准地在动力舱炸响。

    判定失去动力，空艇的智能系统强行将其降落在了判定为开阔安全的楼顶上。

    “狗X的，都不听人使唤了是吧？”黄管懊恼地把车门踹开，眯着眼看了看屋顶周伟围绕的淡淡的紫黑色的雾（或霾），“X，MD连路都不好找，辅脑都拆了，又TMD的定不了位。”

    “急着走什么。”黑雾中亮起一团灯火。

    黄管猛地闭住气，把枪对准亮光对面的黑暗中，猛地连开数枪。

    “瞄哪里呢。”火光照着人影瞬闪而至，将他的机械臂劈折，又将一把刀猛地扎穿他的另一边肩旁。

    接着是控制下半身的脊柱。

    确定他已经彻底丧失四肢行动能力后，红铭又抽出一把钝刀，撕裂般地缓慢剜下了黄管的左耳，又凑到他冒血的耳洞旁，如同恶魔般，却咬牙切齿地细语：

    “还记得我是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