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土匪来袭
刚刚休息的高洁被叫回会议室,百户所军官被通知参加紧急会议,陆陆续续到会议室报道。 知道自己即将成为暴乱由头,高洁脸色苍白,喃喃道;“咱家就知道,自小就是倒霉催的,越挣扎越倒霉啊!” 高洁努力挺直身板,对李银河道;“冯家阴狠毒辣,既然咱家是祸因,不能连累百户所,缙绅官员不会向着咱,咱家是内府派的矿监,人死不能倒架,这就回涞水,大不了一死。 李百户,咱家最快乐的就是这几天,命不好啊!靠山山倒靠水水断,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无期!” “绿水长流个屁!”李银河拍拍高洁肩膀道;“下午本官说了,你就是兄弟,是百户所家人,那些豪强土匪跟你相比,他们屁都不是,在我眼中就是狗屎粪堆,既然欺负到百户所门口,打就是了,你哪也不去,就在百户所呆着,该吃吃该喝喝,我们要开作战会议,你先去休息。” 高洁眼中含泪,拱手施礼后离开办公室。 李银河坐在长桌前,拍出一张纸道;“银河先通报下敌情,冯家联络土匪要对我们赶尽杀绝,由头是矿工暴乱打杀矿监,目标是百户所和易水湖。 我们想安安静静发展,再有两个月,我们就能练出一批兵,嘿嘿!世上就没有让你舒舒服服过日子的,国朝初,太祖杀文臣杀武将杀豪商,因为这些势力想成为豪强,豪强是什么,就是控制政权扒百姓皮的畜生。 冯家想让我们做奴才,做打手,做他豢养的狗,他不配,冯家几十年前就是街头斗狠的青皮,欺男霸女的人渣,几十年了,作威作福,真以为自己是土皇帝,我呸,我们是天上飞龙,山上猛虎,两脚岔开顶天立地的汉子,以为我们是白菜,想吃就吃,很好,他敢来斩草,我就敢绝他的根!” 大家刚过上好日子,眼看能分地,冯家是什么货色,坏事做绝的恶霸,冯家势力大,可大家已经不是任人欺负的屯户了,几战打下来,对豪强土匪早已没有畏惧。 “打死冯老狗!” “打死土匪!” “干翻狗官府!” 这就过了,李银河压压手道;“我们是官军,说话小心! 既然打,那就好好议议,老规矩,我说完,大家补充。 首先,我们要重视冯家,其主要势力是宣府当参将的老二,距离我们遥远,可以先不管,其次,其控制矿场打行车行,据黄玉侦探,能抽出的护院武师,矿工,打行,车行打手应该在一百五十人。 冯家知道我们能打,咱们消灭大泽张燕让他觉得凭自己拿不下我们,所以四处花重金招揽土匪,房山金刚部除了老四守寨子,其他三个带七十土匪助战,其中弓手十名。 流井社白家在险要山道筑寨,一直以冯家马首是瞻,白家亦民亦匪,肯定派人助战。 其他和涞水接近的小五台山,三坡,十渡等处土匪应该会被买通助战。 冯家自己的打手加上各部土匪应该超过五百。冯家老狗算得精明,我们再能打,大泽一战,损失惨重,伤员还在石门铺休养,能迎战的只有几十旗军余丁而已。 百户所兵力如下,谢宁总旗马军七人,骑马步兵鲁密铳手十人,石百三总旗十三,刘虎小旗十,花荣小旗十,黄玉小旗十二,我们的主要兵力六十余人。 各位说说吧。” 石百三站起身道;“將主,军士川归队民壮已经编成三个小旗,愿为百户所效死。” 花荣站起身道;“辎重营新组编六个小旗,愿为大人效死。” 柳灵雨道;“我和应四海可以哨探土匪虚实。” 左大力也站起身道;“铁匠矿工五十愿追随大人。” 黑兔站起身,捶捶胸口又坐下。 李银河点点头;“敌人兵多,拜托柳姑娘和应四海在土匪出动时查清其兵力和武器装备。 黑兔负责在敌行进时抵近侦查sao扰。 我们的应敌方略分三步,第一,确保挡住敌人攻势,在易水湖谷口到蛤蟆石军营层层设防,由石百三率手下及民壮三旗负责拦截阻挡,另外调谢叔的十名火铳手给你,加强远程打击力量,缴获的两门虎尊炮由辎重营炮手cao作,补充给你,我和刘虎小旗黄玉小旗作为你预备队。 老营让花叔再次动员,守住老营吊桥营墙就好。石门铺有我们的伤员,花荣带手下及六旗辎重兵增强石门铺守备,放土匪通过,另外将五十矿工补充给你,矿工没有经过军事训练,可以做些辅助工作。 第二,如果击溃敌人,谢叔马队要彻底截断敌人归路,花荣在石门铺桥头设置障碍,留下三旗兵牢牢钉在桥头,率领其他人伪装成土匪去北山抄了紫荆关参将的大院,据情报显示,其大院家丁两人,紫荆关营军五人,护院十人,怎么打,花荣你自己制定方案,打破大院,将其物资转移至老营,此次完成任务,辎重兵享有分地待遇。 易水河如果打烂了,老营还有支持重建的物资储备。 第三,动员复社青壮,按照十抽一补充进我的卫队,作为预备队,我们反击之后,各甲长由柳姑娘节制,安排青壮接管易水湖防务,打扫战场,协助运输物资,原则上活动区域在石门铺以西,青壮基础训练无法正常完成,那就提前感受战场气氛吧。 从现在起,百户所所辖转入战时警备,该动员动员,该封锁的封路,严查石门铺至金坡段行人,该出发的出发,缴获的铁兵下发民壮,此战是生死之战,银河与诸位共勉!” 山区清晨多雾,涞水守门的军士一大早就发现涞水县城以北的山区不太正常,北边有豪强冯家的宅院,薄雾笼罩,鸟雀在山林上空盘旋,并不落下。 一匹战马踏碎薄雾出现在军士视野中,马上骑士穿着皮袄,戴着遮面布巾,身上挂着骑弓,腰上挎着长刀,战makou鼻不时喷出白烟,又一匹战马从雾气中出现,又一匹……二十多马军慢慢沿着护城河前进,偶尔有骑军看向城头军士,阴鸷的眼神如同看着死人,这些马军全副武装,没有旗帜。 “土匪啊!”警钟铜锣在城头响起,涞水城内乱作一团。 “咱们是涞水矿工。”一名骑军隔着护城河向城头高喊;“阉人矿监横征暴敛,活不下去了!咱们去找那阉人算账。 涞水县百姓听着,老老实实在城里待着,别出来瞎跑,老子们只是路过,碰上了,一刀两段,别说爷爷没打招呼。” 矿工,信你妹啊,守城军士腿肚子直转筋,这些人杀气腾腾,一看就是打家劫舍的,神佛保佑啊!涞水城墙可挡不住这些杀才,咦!还真有矿工,马队后面是一辆辆马车,马车上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表情呆滞的矿工,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武器,铁棍,锄头,木棒,再后面的队伍又不对劲了,还有拿着鸟铳的,一队一队,数百拿着各种武器的暴民向易州方向前进。 各土匪瓢把子们骑着马,在队伍中央聚成一团,边聊边走。 “金刚大哥,冯爷这次太小题大做了吧!”脸上有条长长斜疤的小五台山匪首道;“冯爷嘱咐我带上归拢的夜不收,我还以为打什么大阵仗呢,就是收拾一个卫所百户,你看看,大哥你房山的实力不说,三坡的步军,十渡的鸟铳兵,白家的地头蛇,再加上冯家的人马,打易州城都够了。” 金刚老大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得敷衍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疤子,冯家给粮,咱们人多势众,才能穿过易州城,震慑易州守城旗军,那百户也是汉子,硬是干翻了大泽张燕,咱们也得小心不是! 我琢磨着,这百户也是个愣头青,听说不仅不归还冯家的大泽,还砸断冯家管事的胳膊,暴揍了冯家护院打手,讹了些粮食,江湖后辈越来越暴狞,没文化啊! 这年头在江湖混,全靠脸面,估计冯爷这脸被打肿啦!不死不休啊!” “金刚老大,咱们听说你前时抢了紫荆关参将,过了年,青黄不接时得接济下小弟。”说话的是十渡大当家瘦鼠,瘦鼠脸色瘦削,下巴留着几根长须,喜欢眯着眼,人显得阴鸷。 “瘦鼠,别他妈瞎说!”金刚老大骂道;“哪个缺德的,劫了货还栽赃给老子,要是有钱,今天还会为点粮去大泽喝风吗!” 看各匪首信你个鬼的眼神,金刚老大又要发作,前队忽然一片喧哗,匪首们面面相觑,土匪队伍蔓延一里多,有谁不开眼来阻挡。 很快,队伍前方土匪来报信;“疤爷,有两个半大小子射死了您两名探马,像是小鞑子,皮衣皮帽,帽子上还绑着狐狸尾巴。” 疤子一阵阵心疼,这些探马是自己好不容易招收的边军夜不收啊,寨里总共不到十名;“娘个巴子,劲都使在娘们身上了,被小崽子射死了,让探马结队,抓住小鞑子,扒了皮。” 木狼看着五名奔驰而来的马匪,神态自若的摩挲着背上的箭插,里面不是在草原使用的木箭和骨箭,枝枝都是精铁箭头,骏马,钢刀,铁箭,制式骑弓,有了这些装备,自己就是草原最骁勇的狐狸衬战士,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 拍拍腰间钢刀,对一旁的呆狼道;“扯呼!” 五名探马紧紧追赶木狼呆狼,追到官道一处高坡看到骑马伫立的黑兔,五名探马放慢马速,抽出武器,佩戴臂盾,结成阵势。 木狼呆狼越过黑兔,调转马头,和黑兔成品字型居高临下与探马对峙。 看黑兔皮袍结辫,定是鞑子,五名探马简短交流一下,几人出自边军夜不收,对鞑子并不惧怕,探马们穿着铁甲或锁甲,防得住鞑子弓箭,近身rou搏,几名探马觉得己方人多,胜算极大,抽出马刀,刀尖指着黑兔,呼喝着逼向黑兔。 黑兔轻磕马腹,缓缓迎上探马小阵,无论正面侧面,一次冲击将面临三名敌人的攻击,将将相撞时,黑兔的马向探马侧面一窜,木狼呆狼站上马鞍,居高临下开弓放箭,黑兔身子灵活地向马侧下方沉下去,避开第一名探马的劈砍,腰腹使劲,身子升起时磕开第二名探马的下劈马刀,第三名探马的马刀擦过黑兔的腰,发出令人牙酸的金石相交声,黑兔的刀尖划过探马的手腕。 黑兔皮袍下的铁甲是李银河赠送的,是明军将领制式鳞甲,甲叶细密厚实,防护力强,黑兔爱不释手,临阵行险,果然防住了对方的马刀。 攻击黑兔的第一名探马脖子中了两箭,一头扎向地面,第二名探马磕开袭来的箭枝,第三名攥着缺了手掌的小臂惊恐痛呼。 木狼呆狼改变策略,一人射马,一人寻隙射人,将一名冲近的马军射落,电光火石间,五名探马损失三人,剩下两名不敢恋战,调转马头,向来路逃去。 黑兔策马避开逃跑的探马,从马囊中取出两斤重半月形石块,砸在一名逃跑的探马臂盾上,被砸中的探马惨叫落马,挽着臂盾的手臂诡异扭曲,露出惨白的骨茬。 只有一名探马亡命逃远了,黑兔唿哨一声,跳下马杀死受伤探马,剥去衣甲,木狼呆狼将无主战马拢在一起,把剥下的衣甲熟练地绑在马上,不一会,一大两小带着缴获奔西而去。
土匪首领们带着十几名馬匪呼啸赶来,只看到剥得光光的死匪被遗弃在官道旁,小五台山的刀疤捶胸顿足,自己损失了六名精锐,逃回去的一个也是失魂落魄;“天杀的,还有没有王法,简直是土匪强盗啊! 什么百户,居然有蒙古家丁,还是不是大明卫所旗军了!” 土匪首领们面色难看,刀疤昏了头,自己这边才是土匪强盗,这百户所很是扎手。 金刚老大皱眉道;“咱们猬集在一起,各位当家的约束手下不得分散,下边的路,咱们抱团推过去,一力降十会。瘦鼠,把你的鸟铳手顶在前面,咱们的弓箭手都合在一起,再碰上鞑子,用铳打,用弓射,我就不信,他们是三头六臂不成。” 土匪调整部署,鸟铳手在前,弓兵紧随,马队在侧,好在冯家下了血本,供应了大量马车,土匪队伍能保持紧凑,行进速度很快。 土匪到达易州城北,讨厌的鞑子没敢来sao扰,看来实力有限,土匪趾高气扬地向易州城喊完话,放了几枪鸟铳,气势汹汹杀向易水湖,沿路保持队伍紧凑,没有分散sao扰地方,直达易水湖谷口。 谢兵宪和董知州在城墙上一脸阴郁,看着暴民在城外耀武扬威,这可是兵备信地,知州衙门所在地啊!城外暴民就是土匪豪强勾连在一起,赤裸裸地示威,可恨,放任他们血洗大泽,自己这两名当地官员铁定下监狱,这就是没活路了。 “指挥使大人!”谢经传转头问谢永贵;“能不能组织守城旗军和民壮出城阻止暴民?” “大人,万万不可!”谢永贵也是一脸灰败;“茂山卫精锐跟保定车营去山海关东协,剩下守城的旗军皆是老弱,野地浪战凶险万分,万一惹怒暴民,咱易州城就是灭顶之灾啊!” 众官员和城内缙绅也是随声附和。 谢经传摘下乌纱帽,仰天长叹,转身回了衙门。 地头蛇白家家主白海给匪首们通报掌握的情报,百户所老营在三岔河区域,就是一个村子,新军营建在蛤蟆石谷地,距离谷口官道三里,沿途山道狭窄,多是二十步宽的峡道,众多马车通行不便。探马回报,山道狭窄处百户所放置枯木,碎石,无法深入哨探。 匪首们商量一会,几里路,大伙走过去,推到百户所的防守处列队决战,这百户所百般挣扎,终究兵力有限,也只是负隅顽抗而已。商议定了,土匪们驱赶矿工和打行人手去清除障碍,土匪大队步行跟进,只保留装着大盾的马车随行。 土匪们边清障边行进,终于看到旗军的旗帜,有半人高临时垒的胸墙遮蔽谷道,胸墙后的旗军人手不多。 土匪们距离胸墙百步乱哄哄列阵,本来想让矿工们做炮灰,但是看看清完障碍的矿工们实在不堪使用,矿工们衣衫单薄,步履阑珊,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再让他们剧烈活动,说不定都倒毙在路上,这冯家也太抠门了,矿工们好歹是冯家矿场的长工奴隶,干活怎么也得让他们吃个半饱不是,看这些矿工们脸都绿了,估计出发前没管饭,不过地主豪强们都是如此做派,要不人家能攒下万贯家财。 土匪们只是腹议,拿自己宝贵的粮食给这些矿工吃,绝对不愿意。 看对面旗军人数稀少,土匪们觉得一次冲锋就能解决旗军,开始散漫结阵,好一会,才在匪首们的皮鞭喝骂下略略站好队,前方是二十鸟铳手和三十弓箭手,后方是土匪步兵,按照土匪各自势力,聚集成一团一团,杂乱纷纷,好似春日郊游。 旗军胸墙处突然腾起一股股硝烟,随即传来几声火铳爆响声,土匪前排倒下三名鸟铳手,胸墙处又腾起白烟,又有三名鸟铳手倒下,中枪土匪撕心裂肺在地上哀嚎,土匪们蒙了,对方的火铳怎么能打到自己,百步之外,鸟枪就是摆设啊! 惊恐的鸟铳手们抬枪就打,其他土匪手足无措,没多久,旗军阵地又响起火铳爆响声,土匪前排又栽倒六名鸟铳手,前排土匪炸了窝,纷纷向后跑。 “向前冲,火铳装填慢,快他妈冲,杵在这当靶子呢!敢后退者,杀无赦!”匪首瘦鼠骑马抡刀,驱赶着土匪;“他们人少,弓箭手向前攒射,快冲!” 反应过来的土匪纷纷向旗军胸墙冲去,弓箭手跑到距离胸墙三十步,密集攒射,很快,土匪冲到胸墙处,胸墙处硝烟散尽,没有人,只有一些箭枝稻草般扎满地面,瘦鼠气急败坏地地赶过来四处搜寻,刚才损失了一半多鸟铳手,对方火铳威力准头远超鸟铳,必须缴获弥补自己的损失。 百步外突然散发出硝烟,随着排枪声响起,瘦鼠身子一振,随即飞起,落地的身体有两处枪伤,浑身抽搐,满嘴血沫子,显然活不成了,这一次排枪还击中六名弓箭手,心惊胆颤的土匪们纷纷躲在胸墙下,胸墙是麻袋装土垒成的简易工事,防火铳没有问题。 “都他娘的集中精神,一会跟着盾牌推进,这次没有鸣金,谁要是停下或后退,立斩不饶!”金刚老大在不远处高喊;“军营就在前边不远,冲过去重赏,灾民里女子随便挑,最先冲进军营的赏银五十。 对面就十个旗军,被人家打兔子般一个个崩了,死了也是狗怂,一会记住,谁退砍谁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