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看书 - 历史小说 - 明朝镜湖映明月在线阅读 - 五十三 赈灾筹钱

五十三 赈灾筹钱

    京畿附近发生兵变,在往常是石破天惊的大事件,但大明目前抓眼球的大事件比较多,易州兵变并未引起朝堂的振动,只是在朝廷大水洼里搅动起几片涟漪而已。

    崇祯元年年尾,朝廷庭推内阁大学士,这是瓜分帝国最高权力的机会,朝堂上波云诡谲。

    礼部侍郎温体仁弹劾钱谦益结党营私,收受贿赂,钱谦益是江南名士,入阁呼声很高,被崇祯赶回老家。

    简在帝心的周延儒竟然没有被提名入阁,周延儒弹劾兵部尚书王在晋渎职,王在晋被崇祯革职回籍。

    朝堂上围绕着权力,阉党,东林党等各方势力大打出手,内忧外患大事不断。

    蓟辽督师袁崇焕上奏;蓟州边墙外蒙古三十六家部落遭灾请市赏粮食,遭大明拒绝后,依附后金,现在和后金已成合流之势,蓟州恐遭袭击,请朝廷增强蓟州军力,修葺边墙堡垒。

    国库没钱啊!内阁商议后,只是责令蓟州密切关注蓟镇外蒙古人动向。

    兵部尚书王在晋去职,各方争夺一番,最后让工部侍郎王洽任兵部尚书。

    王洽其实是位勤勉的民事能官,可是不懂军事,找崇祯辞职不就本兵位置时,崇祯惊奇王洽仪表颀伟,相貌不凡,当即擢升任为兵部尚书,负责管理全国的军事和武备。

    此时正值易州三关兵变,刚上任兵部尚书的王洽对易州兵备还是满意的,各处营军旗军闹饷不断,易州兵备能立刻平息兵乱,没要挟朝廷出钱补饷,可以说能力出众。

    王洽不懂军事,所以按照易州兵备的意见处理三关兵变,责令易州兵备整顿三关及所辖营军和卫所旗军,杜绝此类恶性事件再次发生。

    至于升赏照单批准,按照规矩,官员三年只能升两级,李银河的升职是没戏的,可现在没人在乎卫所武官,李银河被升为茂山卫指挥佥事,处理好市赏运输,暂时不用进京袭职。

    易州兵乱很快被抛到一边,现在朝堂面临更棘手的局面,陕西流民叛乱压不住了。

    以陕北民变为源头,陕西全省,甘肃,山西,甚至九边军镇延绥,三边总督固原信地营军百姓也叛乱不断。

    陕西巡抚胡庭宴说是延绥巡抚管辖的边军作乱,延绥巡抚岳和生说是陕西饥民作乱,朝廷严加斥责,三边总督武之望,延绥巡抚岳和生惊惧病死,朝廷索性又罢免了陕西巡抚胡庭宴。

    是剿是抚这是个问题,内阁经过磋商,推举左都御史杨鹤接替三边总督职位,即刻启程上任,务必厘清叛乱根源,上报朝廷。

    目前最紧迫的问题是安抚闹饷的边军,解决流民的吃喝。明朝的太仓库类似后世的国库,但库里没钱,内阁依照旧例,请皇帝发内币赈济陕西灾民。

    崇祯皇帝刚刚继位,一举摧毁了权倾朝野的魏忠贤集团,现在很有勇担重任的负责精神,好吧,灾民也是皇帝的赤子,凑钱救灾吧!

    内府司礼监,张彝现笑眯眯看着高洁道;“陛下收到一万税银,龙颜大悦,高洁啊!你现在被破格升为易州矿税大使兼管厂监,正五品啊,来,收下你的官服吧!

    官服补子特许俱麒麟补子。”

    内府太监,胸背补子各按品级穿用,以正面坐蟒补子最尊贵,只有司礼监掌印,秉笔和乾清宫资深管事得赐,其次斗牛补子,再次麒麟补子,在内府都是赏赐高品级内官穿戴的。

    “高洁啊!咱内府四司八局二十四衙门,你现在和各局太监同品,陛下对你恩泽深重啊!”

    张彝现收敛笑容,严肃道;“朝廷没钱赈灾,所以请陛下发内币救灾,灾情似火,陛下答应尽快筹措十万银钱。

    筹措银钱的重任落在咱内府头上,其实,咱内府收入有限,管着数万人的吃喝,哪有多少结余啊!

    不过陛下答应的事情就是咱家的事情,内府砸锅卖铁也得凑足银钱,现在还有三万缺口,实话说吧,高洁,你能不能再分担一万银?

    当然,陛下同意用内府的物资换银。”

    高洁艰难地抬头,看着张彝现,皱眉道;“大人,小的刚预支了一万税银,现在再筹措一万银,确实有难度啊!

    此事关系到陛下颜面,关系到万千灾民的生死,小的定会竭力去筹措,只是难打包票啊!”

    “去借吧!内府不会亏待借钱的金主,咱家给你争取斗牛补子的官服!”

    张彝现端起茶碗,高洁恭谨地退下。

    前门杂货店,掌柜历铁帅将满面愁容的高洁迎入内室。

    高洁将内府借钱之事叙述一番,两手一摊道:“内府大太监哪个不是私囊丰厚,真要出钱都是推三阻四。

    刚从商行预支了银子,咱家是真没脸再借了!”

    历铁帅凝神听完高洁的诉说,给高洁的茶碗蓄满茶水道;“高洁兄长,不管怎样,救灾如救火是没错的,在下曾是灾民,如果不是將主救助及时,一家人现在都是路边的枯骨了。

    这样吧,高兄你的权限可以随时提一万银,我先给你备银,在下尽快派人通知將主。

    至于是否交易,换什么物资,等將主决定。”

    易州庆丰楼,应李银河要求,易州商会召开临时理事会。

    李银河将手中文册冲在座的理事们扬扬道;“各位理事们,今天的临时会议就是商讨一件大事,帮陛下筹集赈灾款。

    易州商会预缴了一万银,得到陛下称赞,但银子数量不够,易水湖商行决定,本次赈灾款,再筹集三万银。

    其中收购御马监淘汰马匹三百,绫罗绸缎湖丝若干,各类茶叶一千担,蓝靛等染料若干,药材百袋。

    易水湖商行收购宝钞司宝钞百袋,牲畜房牛羊若干。

    各位,救灾如救火,是积德的大善事。

    再者说,陛下内府物资是有质量保证的,尊贵无比啊!各位如果有余钱,还是采购一些吧,既积了阴德又为陛下,朝廷分忧了啊!”

    等李银河说完,会长谢永福接着道;“为陛下分忧,是我等商贾的荣耀。

    闲话不说,我准备购买内府沉香,乌木,紫檀八千两,好东西啊!”

    范三乐插嘴道;“李千户,内府牲口房圈养着珍奇异兽,我想从易水湖商行银号再赊五千两,当然,主要购买各种鸽子,毕竟内府汇集着大明品质最好飞禽啊!”

    李银河冲眼巴巴盯着自己的范三乐点点头。

    雄县商会的马维城也表态道;“雄县商会准备购买一批字画书籍,预计五千银。”

    其他与会理事们或多或少也购买了一批内府物件,此次收银七万八千两。

    这是一笔巨款,李银河准备安排旗军亲自押送,同时发动易水湖商行旗下车行,易州商会备案的车马行再次去卢沟桥接收内府物资。

    回易水湖军营的路上,与李银河并辔而行的高手从怀中取出一块玉石得意道;“格物课讲得没错,我特意将玉石打磨,得到凹凸玉镜,果然通过玉镜能观察物件变大或变小啊!”

    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根铜管,对李银河道;“你说京师传教士有望远镜,我派人买回来了,果然,能清晰观察数里外景物,这望远镜里据说装有两片采自极西之地的药玉,五十两银一具。”

    李银河取过望远镜,将镜筒拉开,清晰度一般,镜片是玻璃材质,镜片中还有微小的气泡。

    将望远镜收入怀中,李银河对高手道;“高手兄,这望远镜的制作成本只是铜制镜筒,药玉嘛不值钱,不过,人家出产洁净琉璃的城邦很是赚了一笔大钱啊!

    比如,身为盗门少主,智商极高的高手兄就花了五十两银买了成本不足一两银的商品,可见技术也是生产力,更是财富啊!”

    高手疑惑道;“你的意思,这药玉跟琉璃一样从砂石等低廉材料中烧制而成?”

    李银河点点头道;“原理是一样的,只是人家能将琉璃澄清,应该取名叫玻璃,以后有机会我也要试试,透明的玻璃太有用了!”

    “好吧,李大人,你放入怀中的望远镜是我的!”

    “高手兄,见外了吧!”李银河望着天空道;“盗门自诩博识,刚才本官将玻璃的奥秘告诉你,你增长了知识,本官收取了智商税,等价交换而已。

    再说了,政经课要开中级课程啦!高手兄的初级课学费何时落实啊?”

    高手摇摇头道;“呵呵!告诉你,门人已经通知我了,这一两天,盗门将运到百两黄金,随行的还有水云观众多医者,都是给你的。

    你啊!眼皮子浅得很!穷棒子一根!

    赶紧着,把那个政经中级教材给哥哥拿来。”

    两人说笑着来到易水湖军营,茅七笑眯眯地在会议室等待李银河,茅七在固安北安排暖棚修建及甘薯育苗,此次随米粒回来汇报工作。

    李银河想起茅元仪在莲花湖帮忙改进军械,让人收拾一车酒,一车野味,招呼茅七一同去看望茅元仪,在路上商讨一下春耕事宜。

    茅七对李银河十分感激,茅七本是茅家侍弄农物的农仆,在易水湖商行被赋予重任,待遇薪水优厚,还有了商行股份,所以对差事极为用心。

    茅七坐在马车上向李银河汇报;“李大人,米粒管事在固安极为配合,固安北部有一大片荒滩泥沼,没办法种植粮食,我们在两座热泉附近扩建了花室和育种大棚。

    在下建议,大人派得力人手就近建立提香工坊,留守一旗军正在修建防御工事,培训当地民壮,安全应该是有保障的!”

    一旁骑马的李银河点点头道;“回头我通知香水作坊,派可靠人手进驻固安北部滩涂,那里既然种植花卉为主,我取个名字叫闻香庄园吧!

    茅管事劳苦功高!农事是千户所和易水湖商行的基础之一,商行下辖的农事春耕还得茅管事费心!”

    “李大人客气,茅某定会尽心尽力做好差事。

    今春甘薯苗数量有限,在下主要安排在军士川等山地试种,易水湖和老营土地只能小规模种植,明年种苗数量充足。

    在下还得提醒大人,最好种的不要太密集,平原耕地轮种最好,毕竟新作物出现哪种虫害或苗病,是无法预知的,谨慎推广才不至于损失惨重啊!”

    “非常对,新粮食怎么小心都不为过。新粮食也得适应新环境,此事茅管事安排就好。

    本官会知会欧阳大管事,调军士川龙村社,双峰社人手,全力配合茅管事推行甘薯种植。

    此事乃是商行机密,茅管需谨慎从事。”

    “在下晓得,茅某看了易水湖田亩规划,落尘道长设计的比较合理,低洼积水处种植稻子,稻田四周修建猪舍,猪粪沤熟还可肥田,稻田之中引入鱼苗,粮食稳产而地力不减,真是匠心独到啊!

    在下补充点建议,易水湖毕竟低洼,这几年干旱,水位下降,但不得不防水涝,哪一年降水过多,要防备这些良田顷刻被淹。

    所以要修筑防水坝,同时疏浚连接易水湖的易水河,清淤,扩宽,加深,未雨绸缪啊!”

    看李银河赞同,茅七继续道;“老营附近田亩广阔,今年冬季落水少,靠现有水利设施很可能是灾年啊!

    大人应该继续发动乡民整治水库,修整河道,怎么也得保证大河道保持正常水位,落尘道长正在设置骨龙水车,只要灌溉跟得上,大量使用新式农械农具,现有的畜力充足,熟田增产无疑。

    大人眼光高远,水利设施改造非一年短时之功。河北不缺水,只是河道缺乏整治,出太行山的水流夹杂泥沙,容易淤积,致使河道摇摆不定,国朝二百多年,北直隶京师之地苦于水患,难以自给自足,靠漕运维持粮食供给,实在是为政者失职!

    大人收了数万亩抛荒地,以在下看来,这些地今年不要期望产量多大,还是要清理河道,改建水车,淤地保养地力为主。

    老营北部高地打井不易,主要靠从大河引水灌溉,希望落尘道长的水车能够解决部分灌溉问题。

    老营附近地势低洼,可以多打水井,实在缺水,只能人力运输,唉!农事不易啊!

    当然,抛荒地小规模得到下田产量并不难,大规模方面,在下也没有管理数万亩田地的经验啊!”

    李银河鼓励道;“今年开垦荒地是多,茅管事不要有压力,你尽管规划,商行会尽力配合,如果产量不如意,责任在我!”

    “大人宽厚!在下有个想法,抛荒地可以栽一部分甘薯,大部分种植黄豆,这黄豆是百姓恩物,保持一定产量,还能肥地。

    收获之后,地力增强,还可种植一季蔬菜瓜果,不知大人有何想法?”

    “好!”李银河赞道;“今年人手有限,绝大部分抛荒地就种上黄豆,最好再种些辣椒,花生,收获之后,蔬菜主要种白菜,萝卜耐储存的品种。

    具体种什么,茅七安排,本官背锅。”

    茅七笑道;“大人明智!强行再种一季粮食,损地力收获差。

    农户们冬季有福吃菜啦!依在下安排,今年既然粗犷种植,那就多种瓜蔬,冬瓜,南瓜等,田间地艮,稍稍打理,收获不小,青黄不接时,瓜菜代粮,虽说不能完全饱腹,胜在营养丰富啊!”

    李银河来到莲花湖谷口,工坊护卫赶忙去通报,没有许可,莲花湖不许外人进入。

    左大力管事和王庆管事赶忙迎出来。

    两人陪着李银河,茅七直接奔茅元仪工作的工坊而去。

    左大力边走边向李银河汇报工坊生产情况,工坊已经安排十名熟练铁匠,配以学徒,每月出产火绳枪二十支,匠师们在研制水利钻床,以后还会加大枪支产量。

    由于力保春耕垦荒,近半铁匠木匠在制作新式农械,打制百炼钢,估计春播后才能抽出人手用作其他工坊。

    左大力从其及口社矿工村抽调二十户青壮,十户熬制运来的硝石,十户配给茅元仪,协助茅元仪制器,说起茅元仪,左大力也是不断咂摸嘴,茅先生制器太烧钱啦!

    李银河倒不以为意,军器制作,科技研发就是烧钱的大坑。

    即使心里有准备,来到茅元仪工坊,李银河也是暗暗咂舌,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茅元仪制器之前,当然要完善基础设施。

    茅元仪派人从莲花湖改造了一条百米水道,加大了水道坡度,为了加大水流速度,还在引水口附近开挖蓄水池,引水口安装了两架水车,水道直通水锤坊,水锤坊旁边就是高炉,茅元仪的高炉是精炼炉,还建造了精锻炉。

    意外的是,范三乐在工坊外一辆大车旁专心致志地摆弄着滑轮升降组。

    左大力赶忙解释;“將主答应范三乐找茅先生制作远程运鸽车,范三乐就天天跑来察看制车进度,不知怎么就成为茅先生身边打杂的了。

    將主放心,在下派人盯着范三乐呢,工坊之间不许窥探,图纸物件不允许出莲花湖。”

    李银河大力支持范三乐玩鸽子,让范三乐觉得易州偏僻小地还是很有意思的,偶然求助茅元仪造鸽车,让范三乐大开眼界。

    范三乐是富二代,范家未来的家主,从小锦衣玉食,让他跟父亲叔叔一样风餐露宿,披星戴月地挣吃食,范三乐从内心无比排斥。

    明明能够吃得好,还在外人面前吃黑饼子嘬手指头,表明自己节俭,明明能穿绸缎锦袄,偏偏麻衣布履,表明自己不忘本,什么是本,吃苦是本吗?

    那些官员更是腻歪人,收钱手黑,还要做出读书人的高傲,当了婊子,还得立牌坊。这些读书人的行为跟圣贤书中所说的南辕北辙。

    范三乐很苦闷,家族所谓的成功之道有问题啊!所以范三乐对家族灌输的理念相当排斥,在长辈阴郁的眼中,范三乐正滑向败家子行列。

    自己不害人,不坑人,只想愉快地玩耍,怎么就败家啦!

    历史上,范三乐成为范家失败的范例。

    迷茫的范三乐遇到富贵二代茅元仪,老帅哥茅元仪的身世作为如同清风划过天际,驱散了范三乐心路迷雾。

    范三乐悟了,他娘的,不是自己错了,而是家族父辈目光短浅。

    人前大谈行商重义,人后全为金钱利益,家族做买卖,勾结官府,草菅人命,欺行霸市,买空卖空,逼迫同行家破人亡的事做得太多了,作为家族未来的族长,范三乐从小就熟知家族内幕。

    家族越发展壮大就越违背圣贤书的教诲,范三乐的人生观崩溃了!

    碰到茅元仪,范三乐终于找到方向。

    茅元仪家祖是文学大家,可茅元仪没有沉浸在诗文中,而是通过编著《武备志》一书名扬天下。

    茅元仪没有追求功名,人家跟着帝师孙承宗混,照样成为兵部官员,且不屑去上任。

    最棒的是,二代们的理想就是在秦淮河扬名,如果抱得美人归,那就是一方的顶级sao人了。

    看看茅前辈,泛舟一番,喝着酒就收回两名花魁啊!

    自己排斥家族安排的路没错,家族教育是邪恶的,低俗的,反人性的,只是自己没有榜样,现在好了,茅前辈的人生轨迹如同明月挂在自己面前。

    消极对抗家族是不明智的,是愚蠢的,需要另辟蹊径啊!凡是家族支持的就反其道而行,凡是家族积攒的,一定想办法散去就好啊!

    天高云淡,站起身的范三乐挺直身板,真是高手寂寞啊!发出猪叫般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