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帮闲：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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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汉卡的销售越来越火爆，赵德彬和史金柱可以称得上是日进斗金。 刚开始的时候，史金柱还会时不时坐在电话旁边，每接到一笔订单，他就恨不得蹦起来手舞足蹈。 渐渐地，随着订购电话越来越多，钱如流水般地汇进账户，史金柱也越来越习惯了如今的富人的生活。 赵德彬先前一直忙着准备期末考试，紧接着又跟张思明一起到附近的广阳、东管去看微波炉厂的地皮，有一段时间没关注史金柱的动向。 等事情告一段落，赵德彬回到公司，发现，他找不着史金柱了。 “老史人呢？“赵德彬只能问天天在公司的马华成。 期末考完之后，浅川大学就放假了，马华成没有直接回家，一直待在德平科技跟王江平学编程。 “他这两天都在外面，不知道跟谁一块玩呢。”马华成答道。 “在外面？ 跟谁玩？ 玩什么？” 赵德彬问出一大串问题，可马华成一个也没法回答。 最后，马华成只能悄悄地跟赵德彬说道：“反正我觉得挺不对劲的，老赵，要不，你劝劝史哥吧……” 说完，马华成露出了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 赵德彬当时没明白马华成的深意，结果，等晚上他看到史玉柱回来，他就明白了马华成是什么意思了。 临近半夜，赵德彬累了一天，后背刚刚沾到铁架子床的铺盖，就听到大门口处传来一阵喧哗声。 赵德彬疑惑地发问：“这怎么回事这是？” 马华成正在下铺躺着看书，闻言，他回答道： “你之前不是问我史哥都去哪了？ 你出去看看，就知道了。” 赵德彬满头雾水地从上铺跳到地上，套上裤子，披上外套，趿拉着鞋，循声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来到隔壁，赵德彬看到，史金柱已经被四五个人搀扶到椅子上，有人给他端茶倒水，有人给他捏肩捶背，就连他的包都有人帮忙背着。 一时之间，赵德彬也不知道是该问瘫倒在椅子上直哼哼的史金柱好，还是问这些正在史金柱身边团团转的人好。 但他又不得不问问是什么情况。 于是，赵德彬只能对着空气问一声“怎么了这是？”，看看有谁能回答他。 见赵德彬来了，史金柱似乎迸发出了活力，他在椅子上不断扭动着，口齿不清地说着醉话： “老赵，老赵…… 来，喝酒吧？ 喝酒！” 那个帮史金柱提包的人很是有眼色，听到史金柱对赵德彬的称呼，立刻热情地插到了赵德彬的身前，眉开眼笑地招呼道： “您就是赵总吧？” 这一声“赵总”，听得赵德彬全身的鸡皮疙瘩紧急集合，让他本能地想捂紧钱包。 这个人，带给赵德彬一种强烈的钱财不保的感觉。 “我是赵德彬，你们这是……” “赵总，您叫我小尹就好。 我是史总的朋友，史总今天喝得有点多，我们不放心，就给他送回来了。” 这人看着跟史金柱差不多大，快三十了，如果面对的是前世五十多的赵德彬，那这人当然是小字辈。 可赵德彬的身体还不到二十，对着那张喝得红光满面的脸，赵德彬是实在是叫不出个“小”字。 “尹……先生，多谢你们几位把老史送回来。” 这时候，小尹已经给那几个端茶倒水捏肩的人使了眼色，那几个人也都放下手中的事，来到赵德彬身前。 “这就是史总跟咱们提到的赵总。”小尹介绍道。 “赵总好！” “赵总好！” “赵总好！” “赵总好！” 这一声声的“赵总”喊得赵德彬直起鸡皮疙瘩，让他只想赶紧打发这几个人走。 赵德彬挤出笑脸说道：“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喝得也不少，赶紧回家吧。” 小尹犹豫道：“那史总这边……” 赵德彬瞅了一眼在椅子上扭来扭去还不断哼哼的史金柱，改口道：“要不，劳烦几位把他扶到里面的床上去？” 话音刚落，小尹就指挥着两个人，将史金柱扶到了里间。 赵德彬还跟着去看了一眼，发现这帮人想得还挺周到，史金柱的外衣、外裤，甚至袜子，他们都帮忙脱了。 望着小尹一行人离去的背影，赵德彬打了个哆嗦，脑子里浮现出了大大的“帮闲”两个字。 看过《水浒传》和《金瓶梅》的朋友们应该知道，“帮闲”指的是达官贵人身边豢养的专门陪着吃、喝、玩、乐的奴仆。 到了现代社会，没有了奴仆，可有钱人身边怎么会少了一起陪着享乐的人呢？ 一个人出去玩，这有什么意思！ 于是，帮闲们纷纷借着“朋友”、“同学”、“亲戚”的身份涌现了。 帮闲们专门围绕在大款的身边，投其所好，为的就是哄着大款开心。 喜欢吃喝的，帮闲们就带着去吃喝； 喜欢瓢赌的，帮闲就引着去瓢赌。 反正，帮闲专门哄着有钱人去花钱、享乐。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也跟着一起享受。 平常，这帮人还能从大款处获得不少好处。 赵德彬什么没见过，一想就明白了， ——准是史金柱这段时间挣了不少钱，这几个帮闲就闻着味来找他了。 赵德彬平生最提防的就是帮闲。 他有个同学，就是被帮闲害了。 那个同学叫唐大勇，在大专毕业之后，唐大勇回到平海做蒸发冷。 在两三年的时间，唐大勇就挣了一千多万。 那可是九十年代中旬的一千多万啊，至少相当于2022年的一两个亿。 唐大勇穷人乍富，一时间膨胀得不行，只感觉挣钱特别容易。 那时候赵德彬在技校当老师，一个月也就挣个五六百块钱，这么比较下来，唐大勇挣钱确实是容易。 唐大勇富了之后，他的什么邻居啊、幼儿园小学同学啊、十八杆子也打不着的远房亲戚啊，一股脑地，纷纷在他的身边涌现了出来。 唐大勇喜欢吃喝，这帮人就天天领着他出去吃山珍海味、喝大酒，反正最后都是唐大勇掏钱。 唐大勇好面子，这帮人就带着他到贫困县去，县长亲自接待，嘴像是抹了蜜蜂屎一样，各种说他的好话。 一顿饭下来，唐大勇头上多了无数顶“大慈善家”的高帽。 饭局中间，唐大勇一高兴，大手一挥，给县里捐了一百五十万，得到了席间连绵不绝的掌声。 等酒醒了以后，这捐出去的一百五十万，把唐大勇心疼得掉了好几天的眼泪。 最后，唐大勇的帮闲们，已经不满足于只在吃喝上面享受了，他们想要更多。 为了侵吞唐大勇的财产，他们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那就是——忽悠着唐大勇买工厂。 于是乎，在帮闲们的牵线搭桥下，唐大勇今天一个罐头厂，明天一个咸菜厂，前前后后买了十几二十个工厂，诸如纸箱厂、塑料袋厂、鞭炮厂等等等等，涵盖了各行各业。 估计那帮人没少从工厂买卖中赚回扣。 这些工厂，唐大勇哪里能管得过来，都落到了帮闲们的手里。 结果可想而知，这些厂子能挣钱才怪呢，厂子里大多数的钱也都进了帮闲们的腰包。 唐大勇每天都跟着帮闲们出去吃喝玩乐瓢赌抽，也疏于对自己蒸发冷这老本行的经营管理，渐渐地，蒸发冷的业务也不行了。 眼看着资金链要断裂，帮闲们又给唐大勇出了“好主意”——贷款。 为了填资金上的缺口，唐大勇把自己的各种厂子和房产都押了上去，去跟银行贷款。 跟银行贷款还不够，唐大勇还借了两三千万的高利贷。 他本来觉得才两三千万而已，很快就能还上，哪知道天有不测风云，蒸发冷的款项没有及时收回，他的资金链彻底断了。 到期未还款，银行把他的所有财产都收走了，包括蒸发冷的厂子，他想东山再起都没有机会了。 当然，到了这个时候，唐大勇已经顾不上他马上就要流落街头的老婆孩子了。 为了躲避高利贷追杀，唐大勇直接跑路了。 唐大勇跑了之后，二三十年过去了，赵德彬也没有再见到他。 到了最后，这个人就找不着了。 赵德彬自己私下里猜测，唐大勇应该是被放高利贷的给“做掉”了。 在唐大勇风光的时候，赵德彬作为老同学，曾多次劝过他，让他看清楚身边这些帮闲的目的，不要再被他们忽悠了。 可不管赵德彬怎么说，唐大勇根本听不进去。 唐大勇那时特别膨胀，颇有一种“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的架势。 赵德彬有时也很是感叹，当初上学的时候，唐大勇这个人既憨厚又老实，怎么有钱了之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呢？ 如果唐大勇当初安心做他的蒸发冷，二三十年以后，他挣几个亿、十几个亿都是轻轻松松的。 正因为有了唐大勇的前车之鉴，赵德彬深知帮闲的危害，对帮闲那是深恶痛绝。 同时，赵德彬也坚决不搞黄赌毒。 面对这些能对钱包和财产造成威胁的东西，赵德彬的大脑会立刻发出警报。 刚刚，小尹一开口说话，赵德彬脑子里那个名叫“帮闲”的警铃立刻就响了。 赵德彬回忆一番，在前世，好像史金柱的确是有被帮闲忽悠的经历。 当时，史金柱要建巨人大厦，本来想建个十七层还是二十七层的，结果他在别人的怂恿之下，非要建个七十二层的中夏第一高楼。 为了建大楼，史金柱的资金链断了，公司也倒闭了，他一度负债两三多亿。 一想到这，赵德彬哪里坐的住，恨不得现在就把史金柱叫起来，提溜着他的耳朵告诉他帮闲的危害。 然而，现在史金柱喝的醉醺醺的，美得鼻涕泡都出来了，赵德彬只能明天再说。 然而，赵德彬劝史金柱，就跟他当初劝唐大勇似的，当事人很是不以为然，认为赵德彬多虑了，说的话有些危言耸听。 无奈之下，赵德彬只能把唐大勇那个事拿出来，变换一下，跟史金柱说了。 听罢，史金柱并没有赵德彬预想当中的那样“幡然悔悟”。 他还颇为不以为然地表示：“我才不会跟唐大勇一样，好坏分不清楚。” 赵德彬翻了个白眼，心想：你要是跟唐大勇一样只欠了两三千万，那倒还好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后面是怎么欠了两三个亿的！ 不管赵德彬翻来覆去怎么说，史金柱就是觉得这种事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史金柱还反过来说服赵德彬：“师弟，你放心吧，小尹是我的大学同学，剩下的都是我的远房亲戚、同乡什么的，你说他们能害我吗？” 赵德彬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好家伙， 这帮闲的人员构成， 怎么跟唐大勇那边的一模一样？ 当天晚上，史金柱又接到了小尹叫他出去喝酒的电话，他就像一只活泼又快乐的小鸟，从公司里面飞了出去。 望着史金柱的背影，赵德彬知道，他的话，史金柱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张思明看在眼里，用胳膊肘碰了碰赵德彬：“我怎么觉得老史这是被人当冤大头了呢？” 赵德彬回过头来，递给了张思明一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